昨天路过人大附小边上的公园,走过一个亭子。看见亭子的角落里围着一群人,埋头叫嚷着。爱凑热闹的我赶紧钻进去瞧,
原来在下象棋,而且局面已接近残局。两边的操棋手都端坐着陷入沉思,而智囊团的老头子们却脸红脖子粗的处在亢奋状态。
“你踹他的马啊!”
“踹啊,踹踹试试!”
“别踹别踹,拿马管着这一片。现在对子儿可不太妙!”
两位棋手却没有从沉思中走出来的意思。面对着我的棋手是一个中年胖子。杀了的子儿在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副奸商的样子。目前的局势渐渐对他不太有利。对方的两匹马都卧在他家里。因为要别住马腿,牵制了他大部分兵力,还要担心对方的炮上前呼应,急的他双下巴快耷拉到肚子上了。
而且最为不妙的是,他身后的老头儿也纷纷陷入了沉思。迎面的老头而却是一片气势如虹,大有亦将于勇追穷寇,百万雄师过大江,一举推翻蒋家王朝的气势!
“踹啊,跟丫对啊!”我前面的一个老头儿急了,上手一把抓起马抽向胖子的相。
“吃一个算一个,破了他的相!”
破了相的胖子颜色越发沉重。
不过很快从胖子身后闪出一位老头儿,“吃相就白吃了啊?破你连环马!”他动作麻利的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车别住马腿,三步两步就抽杀掉了我们这边的马,并把战利品塞进了胖子怀里。
可是他让胖子被牵制的局面加深了,因为车也陷进了重围之中。看到胖子那边也动手了,我们这边的老头儿跟买菜不要钱似的。呼啦一下子争先抢手破局,几乎是人人有份。胖子一方那老头儿虽也不是善茬,左右抵挡了几个回合。终于在民主集中制的优势中凄惨的退到胖子身后。棋面上的子又少了不少,局更残了。胖子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我身边的一个老头乐了,捋着胡子。自言自语道“破了连环马,还有马后炮,还有的看,还好还好。”
一边嘀咕一边转向我点头示意,又露出比棋面多不出几颗的牙来微笑。
眼看胖子没有几个子儿了,蹲在我们这边前面的一个中年小胡子,被我们这的老头儿们挤的不舒服。于是扭屁股投靠了胖子。
“你出车啊!下棋不出车怎么行......”还顺嘴说了几句顺口溜,他蹲在胖子身边苦口婆心,手把手帮胖子布局起来。
因为我们这边的群策群力,把本方后方搞的太过空虚。小胡子带着车拐出重围,而单单只是这一个车,竟然步步为营,又跟别的棋子环环相扣。所到之处这边的棋子非死即退。眼看着竟一路过关斩将的杀进了这边的大本营附近!
这边的老头儿们固然不敢含糊,纷纷伸手。各路兵力围追堵截,奈何车在方寸之间纵横驰骋,竟如进入无人之境,偶尔杀个回马枪。只杀的老头儿们的手欲伸又止,只杀了胖子一个棋子满怀。
“跟丫换子儿!”
“对了他的车!”
可是投进去兵力不少,却拿那个车没有办法。
我边上的老头儿又捏起了胡子,“单单是一个车,竟然杀出重围,步步杀机!好,好,好,有看头!”微风吹来胡须飞扬,那神态飘逸洒脱,一副道骨仙风范。
但这激烈的场面,我最惊诧现在竟然没有看到坐着的那两位下过一步!
不过很快我们这边的棋手忍不住了,“换他妈什么换!拿什么换!”虽然只能看见他激烈颤动的后脑勺,但是能深刻体会他一直沉默做一个傀儡的愤怒。
他一把从智囊团手中夺过自己的炮,那个炮本是要被当成炮灰跟车换掉的。
“将军!”一个将军震住了全场,好像大家忽然想起来厮杀并非是这棋局的目的。眼神纷纷拉回胖子的后场。
一片沉寂。
突然打破沉寂的是那尊胖子,他猛然眼睛放光。拿起曾经被冷落在河边的象砸在炮上。
我们这边的局面一时混乱,操棋那人忘记了尾追车的时候撤掉了踩着象心的棋子。
“哈哈哈!”只见胖子赶紧把炮揣在怀里。真心是害怕我们因为一时的疏忽悔棋。
这边的老头儿们心里都凉了半截,我仿佛听到了三国杀那熟悉的声音“昏君呐.....”而我看向那个后脑勺......在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现在的局势对于我方已经很严峻了。小胡子不时的跟胖子窃窃私语,面对大形势指点江山,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依然不停的说着什么顺口溜,跟传授兵法密籍一般。而棋数占优的胖子也是神情舒展,露出第三代领导般动人的微笑。
小胡子意气风发,继续展开战略布局。不过在他扭动屁股的时候我发现他居然拎着一个菜篮子。
然后很快他的电话响了。
因为这时候的局势是小胡子的局势,所以没有人说话,所以很响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让你买菜你买哪去了?孩子都放学回来了你还没回来你想几点吃饭!!!..."
小胡子拎起空篮子撒腿就跑“我买完了在回来的路上呢刚才在厕所看见老张跟他谈了谈这次网扣厂项目的事儿......”
眼见着小胡子的离去,我们这边徐徐的走出一位沉稳的戴着帽子的大爷。
“走你的马吧。”他上前接手了我方惨烈的局面。
走马?他伸手把马放进对方禁区旁的一个位置。但是因为这个位置不是特别危险,而且还有本方的车挡着马腿。所以胖子只瞄了那里两眼,就拎起前方的那个车继续厮杀。
人大附小的放学铃声响了,小学生们蜂拥的冲进院子。三两个小女生来回拉扯着垂地的松柏树,一帮子小男生悬挂在如同IE浏览器的城市雕塑上。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家伙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把激光冲锋枪扫射着院子里的冬青。
胖子阵营里的老头子们一个个都接孙子孙女去,而没有了小胡子的操作,那个车威力下降不少。原来车轮下的马相炮,现在只能碾一两个卒子过过瘾。
爬在城市雕塑上的小学生们忽然改变了阵型,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大喊:“发现敌情!发现敌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把激光冲锋枪正无情的向他们扫射!
“集合!集合!”
“变身,变身!倒计时!”
“五,四,三......”
就在这几个熊孩子变身之际,就在我转头回来的电石火光之间。棋面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戴帽子的大爷非常干练沉稳,他的马卧近了胖子的近槽位置,左进右突。横扫掉胖子所有的士和相。
而就在熊孩子变身之前的三秒,他慢慢抽出车来迎面堵在胖子的车面前。
没有被别住腿的马顿时前方一片开阔。
“将军!”
“啊!这样也能抽子儿!”有人不住的惊叹!
胖子一番挣扎,也没能挽回小胡子苦心经营的那个车。而戴帽子的大爷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吃掉胖子的车之后继续跳动那匹马。
尚在“三,二......”之际,熊孩子们还在缓慢变化中。
“还将!”戴帽子大爷的马继续将军,胖子的老帅想要转身。可是却瞄见河对岸对方的将已经准备面对他了,照面即死。而这一步的设计,早隐藏在几步之前!
无法悔棋,而所有的兵力也搭救不及。败局已定!
胖子长吁一声,绷着的肉和下巴终于又松弛了下来,也算是一种释怀和解脱。
又有赞曰“只是一个马一个车,运筹帷幄之中,谋划在十步以外。力缆狂澜!厉害,厉害!”
我转头向神仙点头微笑,以示高度赞同。然后跟随在一群变了身的疯孩子后面,离开了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