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正文

鹊踏枝(秦欢篇)

来源:华拓网
鹊踏枝(秦欢篇)

我入仕的那一年,新帝初登大宝,彼时朝纲紊乱,奸臣当道,太后王氏把持朝政,人人自危。

新帝见了我便问:“《治世十二策论》当真是极好的,但是有些东西需要权利才能实现,这海清河晏盛世,爱卿可愿与朕携手共创。”

我不过十五六岁未经世事的少年,对庙堂之上的事情无甚兴趣,这海清河晏的盛世当真也与我无关。偏偏那个人总唠叨着“民不与官斗”,我总想一世护着她,好让她无所畏惧的过完这一生。私以为这是皇帝的提携谦贺之辞,就着这份兴头也便应下来了。

孰不知我的仕途最后竟走到了那般全无退路的境地,若是早知一切,我定不会离开覃州。

我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父母已是觉着无上荣耀了,日日对着列祖列宗磕头叩拜,道是祖上庇佑,烧香拜佛一日不曾落下。

我全然不在乎,我只在乎阿筝她高不高兴。

从覃州回来的人说,阿筝近日没去书院,只是见着武馆的柳师傅整日眉开眼笑的。

说到底还是在生我的气吧。

自打我会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候,父亲便告知我说,你的妻子叫柳筝,你们会像我跟你母亲这般白头偕老的。

那时起,我总在想着柳筝。想着她的模样,想着她是好动还是好静,是诗词厉害还是书画更胜一筹。

我想着若是遇了她该如何搭话,又学着书里的文人写了几首酸诗总是觉着不妥,便央求父亲给我请了先生教我读书识字。

儿时的记忆总在那间书房里,随着年龄增长屋子的书渐渐少了下来,每读一本我便藏一本,到最后,偌大的书房被我搬了个空。

最后,先生用“治世”为题对我进行考究,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我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治世十二策论》。

先生看完后对我揖了一礼,又对父亲说,此子日后定如鲲鹏展翅,青云直上。

《策论》流传出去没几天后,覃州百姓便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眼球。

便是我那未过门的未婚妻柳筝将覃州太守之子打的卧床不起。

我听到消息急忙去了太守府,太守见了我并未动怒,只单单怒斥了几句阿筝的土匪行径便做了罢。

我将写了莞城水患治理方法的纸笺悄悄掉在太守府,不久后太守送来了许多礼品我一一收下。

泽生说,阿筝去了东篱书院。

她自小打架斗殴的事儿我倒听了不少,她安安静静的上学堂倒是件稀罕事儿。

我笑笑,姑娘家读些书倒是很好。

几天后,泽生一脸无奈的说道:“少夫人在学院打了先生。”

果然是她的作风,只是这烂摊子不好收拾。

我去了东篱书院探望了这位先生,他听说我就是秦欢甚是欢喜,便将讲学一事交给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一双灵动的眼睛咕溜溜的转着,像是在算计着什么。艳若桃李,粉嫩娇俏很是讨人喜欢。

学生们年纪尚小,我便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他们听,许是我唠叨的太多,阿筝总没好脸色给我。

她带着一众学生捣乱,课业不做讲书不听,甚至半天不来上课。

听说,是带着太守之子尚之晏上山玩闹去了。

我笑笑,她如何胡闹倒也无所谓,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总与男子一处玩总归不妥,我请人将他们的课业抄了几十份发给百姓赏鉴。尚之晏的我特意抄了五百份,务必人手一份。而阿筝的,我细细留下了。

打那以后他们便听话的多了,阿筝对谁都好,只是不大与我说话。

那日不知尚之晏与阿筝为了什么争了起来,阿筝鼓起脸狠狠说道:“好民不与官斗。”尚之晏在一旁笑的很是开心,不知是否是无心之言,阿筝紧皱的眉头让我有些难过。打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日后做官好让阿筝对这世间之事世间之人都无所畏惧。

后来她与尚之晏一同躲在柳树上戏弄我们,我却发了疯的找了整整两天,最终看见她无辜的眼神,我愤怒的将柳树砍了。

我的阿筝若是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先生说,秦欢你待柳筝总是不同。

我说,我的妻自是跟旁人不同的。

最后我将那柳树悄悄种在了秦府,我想等阿筝嫁过来告诉她,柳栽秦,便是留在情。

我不知为了那株柳,她竟这样恨我。

得于皇帝的赏识,我与他联手拔掉了太后的爪牙,奈何太后势力盘根错节,我又养精蓄锐了许多年,但这番情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娶阿筝。

现在我护不了她,我给柳家写信说,再等一等,很快便会有结果的。

后来太后联合梁安王设计陷害于我,不久后,传出怀安郡主怀孕的消息。

皇帝说,迫于当前的形势,若是就此翻脸,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则功亏一篑。

可是我如何娶得了那郡主,那郡主的清白是毁在何处我倒是清楚的很。

皇帝亏欠的说:“此事一过,朕亲自为卿主持婚礼,为柳筝送上十里红妆与你风光大婚。”

我想了想,便做了罢。

泽生匆匆来信说,阿筝答应嫁人了,只是那人不会是我。

当时差人快马加鞭的将聘礼送了过去,幸好赶上了。

三月后,与怀安郡主大婚的前一天我回了覃州。

八抬大轿将阿筝接到了秦家,我十几年梦寐以求的日子总算是等到了。

她一身大红嫁衣甚是好看,比头一次见她还要美上几分。

泽生说,大人,这洞房是入不得的,

我自是知晓,这满堂宾客,哪里不是太后与梁安王的眼线。

且让他们当做我只为了履行一纸婚约而已,只是我的阿筝,我累你如此,可是怨恨我?

此后我总能收到许多阿筝亲手做的东西,我时常拿着这些东西想象她制作时的情形,一边盼着她多做些,一边又怕她累了想让她少做些。

这份甜蜜的心思我总能一个人回味好久,出门逛集市时也时不时买些东西给她带回去,只是不知她喜不喜欢。

怀安郡主生产那天我在宫中秘密议事,母亲早早去了寺庙礼佛,独独父亲一人料理着。

产房打开时,产婆抱出一位男婴,当天夜里,父亲不明所以死在房中。

我问怀安郡主,是否夜夜听见婴孩哭啼无休无止?是否那乱葬岗里的亲子不如怀中的好?是否日日噩梦缠身恶灵索命?

怀安郡主苍白着脸,将怀中的孩子扔的远远的,不敢再多看一眼。

后来怀安郡主疯了,她将自己的父亲推下了映月潭,梁安王没能爬起来,太后乖乖的在泰和宫待着,再没迈出半步。皇帝趁势将军政财政大权收归在手,东街的菜市口整日血流成河,整个京都上空冲刺着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一切尘埃落定。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终于可以拉着阿筝看一眼那满园柳絮纷飞的样子。泽生说,阿筝去了边疆,随尚之晏一道去的。

我总想着,若是阿筝喜欢便随她去吧,只是若不去亲自看一眼这颗心日夜悬着总是不能安生。

我第一次见她那般英姿飒爽的挥舞着剑,灵动利落,每一个转身都极尽优美,我看的痴了,这个女子曾经是属于我的。

而那碗多年前太后在中秋宴上亲手端来的毒酒早已将我折磨的生不如死。总想着要看她一眼,如今总算是见着了了,纵是死又有何惧。

命悬一线之时,我告诉尚之晏定要好生待她。并将写好的休书递给尚之晏,请求他将我送回覃州,最主要的是,瞒着她。

阿筝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了,那远方的彩霞与大漠是我从未见过的壮丽,我紧紧握着当年她从柳家带过来的那枝柳,盈盈一笑,阖上双眸,海水般涌过来的回忆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