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 </code>我正要嚎啕大哭,桂芳姨领着一众丫鬟把八仙桌摆满吃的。
<code> </code>全是山珍海味!虽然我内心极度郁闷和恐慌,但还是很庆幸没落在一个穷苦人家受苦受穷。于是我起身,随手抓一件披风往肩上一套,上桌便开吃。
<code> </code>还真别说,这味道不知我们那的五星大厨能否做得出来。
<code> </code>我立刻左手拿起一支大鸡腿,右手夹起一块野菜饼,狼吞虎咽,化悲愤为食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些甜点真是没见过呀,有的酥软香甜,有的清脆酸爽,形状各异,琳琅满目,弄得我都不知道究竟吃哪样才好。
<code> </code>“你们一起吃吧!你们这样,我好生寂寞啊,多不好意思!”我一面埋头享用这饕餮盛宴,一面说道。
<code> </code>桂芳姨和几个丫头像受了惊吓,猛的退了一步。
<code> </code>“小姐,您一向待人和善,但主仆有别,万不可坏了规矩。”桂芳姨轻声细语,却透露出一股严肃的威严。
<code> </code>我拿起一块点心递到阿紫跟前道:“你们这么见外干嘛,我以后在这里混不混得下去还得靠你们帮忙呢!赶紧吃!”,看到阿紫低头吃起来,我便让桂芳姨去准备了几个人的碗筷。
<code> </code>看着他们坐下,我吃得就更舒心了。
<code> </code>“这就对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要客气。”
<code> </code>“小姐,您慢点吃,别噎着了。” 桂芳姨慢嚼细咽,不时往我碗里夹菜,眼里竟是关心却毫无越界的溺爱。
<code> </code>吃着吃着,我便想起了我妈,每次炖好的鸡汤,我妈也是站在旁边看着我吃,再唠叨几句,眼里尽是慈爱。现在这个桂芳姨虽然不见得不疼爱我,但主仆情谊胜过母女之爱,倒显得生分了。
<code> </code>“小姐怎么落泪了?”桂芳姨停下筷子,掏出手帕想要替我擦眼泪,其他丫鬟也都顿着不敢再吃东西。我用衣袖往脸上一抹,苦笑起来:“我想我娘了!”
<code> </code>桂芳姨默默收起手帕,轻轻叹了口气。
<code> </code>我亲爱的桂芳姨啊,可惜你不是我妈妈。
<code> </code>我远在天边的娘亲啊,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傻了,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还有逊,他眉眼间的焦灼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看来我们的2017年之约怕是泡汤了。
<code> </code>突然,门口来了一位年逾半百,轻裘缓带的男子,他一脸愠色得瞪着我,搞得我莫名其妙。
<code> </code>“老爷!”
<code> </code>众丫头随着桂芳姨这一声“老爷”,吓得从椅子上缩下地面,半身匍匐,低头缩项。我却仍在撕扯手里的半块东坡肉,手上嘴里全是油水,这老爷一进门便指着我的鼻子骂骂咧咧:
<code> </code>“亏得你娘天天教你知书达理,温婉淑德,你你你,就是如此与几个下人沆瀣一气?毫无主仆之别,又如此不修边幅,即使入了宫也是人人得而鱼肉……”
<code> </code>我猝不及防得打了一个响嗝,阻断了这老爷的教训。
<code> </code>老爷看着桌上杯盘狼藉,把衣袖一甩,悻悻而去。
<code> </code>桂芳姨赶紧给我使眼色,“快去跟你爹道歉,不然有你好受的。”
<code> </code>这可如何是好,一看我这个爹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哪有我亲爸那般和颜悦色。
<code> </code>“爹,爹,爹,我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我飞奔追去,一路上都是我的喊声。
<code> </code>不就是吃顿饭吗?至于吗?
<code> </code>我一路随着我爹喊闹,他却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一位粉妆玉琢,珠围翠绕的少妇搀着他,轻声细语的在说些什么,我只好蹑手蹑脚躲在门外听墙脚。
<code> </code>“老爷,气大伤身,琇英亦不是髫髫之年,您当众教训她,恐有失她的颜面,碧玉年华少不了叛逆之气,等过了这一阵,她定会恭敬从顺,您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code> </code>“我能不急吗?离选秀已不足半年,就她那副德行,初选都入不了眼。我从扬州回到京城可不是为了看她在家里耍宝的,你是没瞧见她方才那般饿死鬼投胎之相,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今天就要考考她的琴棋书画!”
<code> </code>考试?妈呀,赶紧溜吧。
<code> </code>“你给我进来!”我刚一转身,便听到房内传出一声厉喝。
<code> </code>我背脊一阵发凉,缓缓将头探进书房,见老爹的手里紧握着一根鸡毛掸子,一旁的少妇却温柔得看着我。
<code> </code>“磨蹭什么!你瞧瞧她蟑眉鼠眼的样子,以前落落大方的样子去哪里了?”说着便要把鸡毛掸子扔向我,却被一旁的少妇给拉住:
<code> </code>“老爷,这些年琇英都跟着我做学问,琴棋书画造诣不浅,只是听到要她进宫,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会这般模样,只要打开她的心结,我们家琇英必定是秀女中的翘楚,您不必对她过于苛责。”说完便朝我这边使了一个眼色,我竟全然不知她有何用意,仍旧呆呆站立在原地。
<code> </code>老爹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道:
<code> </code>“我田弘遇此生后继无人,你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这些年让你学的这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够飞上枝头,光宗耀祖,你可要争口气,不要辜负了爹对你的厚望啊!”
<code> </code>我耷拉着脑袋,余光打量着我前面的二人。虽然这不是我亲爹亲娘,可这望女成凤的殷切期盼却是和我爸妈是一样的厚重,这老爹鬓角斑白,眼纹深密,皮肤松弛,俨然一副老态,唯独那双眼睛,深邃有神。身侧的少妇身材苗条,杏脸桃腮,笑时齿若编贝。
<code> </code>他俩望着我的眼神像极了我爸妈,我一时动容,竟然生出一丝愧疚之情。
<code> </code>“爹,娘……”我捏着嗓子喊了一声。
<code> </code>“你叫我娘?”继母面露惊喜。
<code> </code>难道我不该叫娘吗?难道我猜错了?天哪,这下露馅了!
<code> </code>我爹眼角的肌肉也跟着舒展开来,好似放下了承重的担子,道:“好,这样好啊,早就想让你改口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师傅’毕竟不如‘娘’亲!这下好了,哈哈哈…”
<code> </code>“琇英……”继母感动得一时语塞,眼里竟噙了点点泪花。
<code> </code>这么生动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多呆一刻都会融化掉。
<code> </code>“娘,爹,我的意思是,入宫的话我可能不适合,那里边,我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爹您那会儿不是说鱼肉吗?对,我就是鱼肉,被人鱼肉啊!爹和娘就别送我去了吧!”我一脸撒娇作态。
<code> </code>“不可!”
<code> </code>“为何不可?”
<code> </code>“你,你这丫头,我方才还想夸赞你几句,顷刻间你就原形毕露,你这16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何曾考虑过为父?送你进宫自然是希望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code> </code>“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住得好,吃得好……”
<code> </code>“你想为父养你一辈子啊!为父年纪也大了,不可能还如以前那般,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送你入宫便是眼下最好的打算”老爹叹息道。
<code> </code>继母赶紧帮腔,“老爷,琇英不是那个意思……”
<code> </code>“都是你惯的!她才会如此只为自己着想。”老爹对继母说道。
<code> </code>“爹,您别这样,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看在继母一脸和善的模样,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反正以我现在的水准也不可能进得去。
<code> </code>“那好,我已请到了一位老宫人,专程来教你宫中的礼仪规制,半年之内须有所成,当然,你的学问功课一样也不可落下!明日,我再考你,若是入不了我的法眼,势必还要再多请一位先生来教你。你好自为之吧。”
<code> </code>我这老爹俨然把自己当教导主任了,一丝不苟而俨乎其然。
<code> </code>我只得敛容屏气,“顺从其美”!
<code> </code>我和继母一并退出来,继母一把搂着我的肩,笑眯眯得望着我:
<code> </code>“琇英,你今日的样儿真是可爱极了,以前我还怕你太过老成收敛,心事太重,今日一看,你倒是多了几分俏皮不羁,如此倒好,我倒不必过分担心……”
<code> </code>“我以前什么样啊?”
<code> </code>“就是你爹要求的那样,温顺恭敬,克己自持,又知书达理,大概男人都是如此要求女人的吧。我可不希望我的徒弟和孩子变得过于老成练达,这样的一生会少了多少乐趣啊!”
<code> </code>这继母看来是个好继母啊!
<code> </code>“对呀对呀对呀,可是我这样顽皮不会过分吗?如果入不了宫,我爹不会被气得吐血吧!”
<code> </code>继母竟被我稀松平常的口气逗笑:
<code> </code>“你父亲身子健硕,你不必担心,入不了宫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code> </code>“我这辈子倒是没见过皇帝,也不知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娘,你长这么漂亮,要是入宫的话肯定会被封为贵妃。”
<code> </code>我望着天,浮想联翩,心想,既然都来了一回古代,不进宫瞧瞧实在对不起这玄妙的时空轮回啊!
<code> </code>“傻丫头,你愈发有趣了。”继母拧了一把我的耳朵,如姊妹间的打闹戏谑,自然而又亲切。
<code> </code>“当今圣上天启皇帝不到二十五,也算风华正茂,就是登基五年了,却也无所作为!”
<code> </code>“木工皇帝朱由校!”我尖叫起来。
<code> </code>“慎言慎行,怎可直呼圣上的名讳!”继母赶紧捂住我的嘴。
<code> </code>“天启五年,岂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我喃喃道。
<code> </code>天启七年,木工皇帝朱由校落水生病误服仙药而亡,我这要是真入了宫岂不是只有当寡妇的命?
<code> </code>“你在发什么呆?”继母拍了拍我的肩膀。
<code> </code>说话间,继母将我带回闺房,由于方才过分紧张慌乱,都忘了一睹我房内的别致。
<code> </code>屋内檀木香浓郁,格调端庄稳重,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方才被我折腾乱的床铺已再次恢复整洁,粉白色的帐幔,一圈白色流苏围绕,随风曳动,赤铜木床,精致雕花,栩栩如生。素白锦被,正显女儿闺阁的纯洁,铜镜置在木质的梳妆台上。书案上几本线装书有序叠放,笔墨砚台一尘不染,旁侧的书架琳琅满目,几幅水墨画作装裱在墙上,看得出来笔法和用墨都恰到好处,韵味意犹未尽。立在一旁角落里的古琴,雅正幽远。
<code> </code>这么书生气的房间竟被我给糟蹋了!
<code> </code>糟糕,这家小姐擅长的琴棋书画我一窍不通,这可如何是好?
<code> </code>早知道我就听我妈的劝去学古筝,写书法了。
<code> </code>不过我会跆拳道,会游泳,还跟着一群被我妈称作不良少年的人跳了一阵街舞。
<code> </code>皇帝大哥要是喜欢,我也不吝卖弄一下。
<code> </code>“你爹最喜欢你抚得一手好琴,前几日你郁郁寡欢,虽手法娴熟,却不能言之有物,缺乏些许情愫,今日你若得空需好生练习,切莫在你父亲面前丢了你我的颜面啊。我这个老师也就不好当啦!”
<code> </code>原来继母是我的师傅,恐怕这颜面是要丢尽了。
<code> </code>“明天还考什么?”
<code> </code>“作画,吟诗,诵课,书法。你为何如此紧张?这都是你的拿手好戏,不必担忧。”继母向墙上的画卷望去,“你画的兰花和你一样蕙质兰心,你的字亦有钟王之范,结字精细,自然古朴,至于吟诗作赋,于你更是小菜一碟。”
<code> </code>这家小姐不过与我一般大,却如此通文达艺,左宜右有,我真是自惭形秽。
<code> </code>怪不得我妈说我怂。
<code> </code>我念个高三都拈轻怕重,原来这古代的闺房之秀也不比我们高三党轻松啊!
<code> </code>大明天启五年,未来的北京帝都古老的紫禁城,我初来乍到,作为一个商贾的冒牌闺秀,田琇英,肩负着父亲田弘遇的鸿鹄之志即将踏上披荆斩棘的道路。
<code> </code>前途渺茫啊!
<code> </code>不过,我仍然没有放弃逮着机会回老家的决心。虽然我挺喜欢这里的住的,吃的,穿的,但是,这个身怀绝技的差事我真干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