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边的话。
猫猫同学诚恳又狡黠的跟我说：你写个门卫大爷吧。我疑惑：写门卫大爷？那怎么也得在门口蹲几天才能写出来吧。
说的时候我觉得是个笑话，可一想真是个好主意，我们每天经过的小区，看门的那些好心的，事事儿的，狡诈的，不爱说话的形形色色的大爷们。
也许，他们下个馆子吃上一顿好的都会很满足，不会巴巴地指望过上美好的生活。
他们的世界更没有童话。
有钱，可以声色犬马、可以有闲心风花雪月。生活哪来那么多风啊、花啊，很多社会底层的人，都在挣扎的活着，也不仅仅一个守门的大爷……
1
11月的一个大清早，媚媚穿着薄棉镂，抱着雪白的卷毛比熊，不紧不慢地站在小区物业的门前。
“田大爷，我家楼下那堆装修的垃圾，你们什么时候清走。”抱狗的那双涂着腥红色指甲油的手露在外边，在寒凉的早晨显得格外的青白。
老田端着一个刚沏了热茶水的大茶缸，微微的驼背，听见媚媚从嗓子眼儿发出的尖细的声音，不禁干咳了几下。
“啊，那个，我昨天已经和物业经理讲过了，好像今天就来拉。”老田耷拉着眼角，没精打采样子，不正视媚媚。
“我跟你讲，我们这些业主都是交过费的，你们得管，这都多少天了，我家团团一下楼就跑去垃圾堆闻，你们可得快着点，老这样下去，物业费你们可就别想了。”媚媚抚摸团团身上的卷毛一口气地说。
老田斜眼看着那条叫团团的狗，迟钝了一下点点头说：“行，我一会给经理打电话再催催。”
“走了，宝贝儿。”媚媚温柔地看着团团，甩了一下头发，扭着窄窄的腰肢出了小区外遛狗了。
老田40多岁没了老婆，没儿没女，赶上了体制改革单位买断，没事做，就当起了门卫。一个月干巴儿挣1000来块钱，倒是也够了生活。
老田不爱说话，看上去像60多岁的人。除了看门，和院里的几个老头下象棋，没什么嗜好，成天拎个大茶缸子低个脑袋，想着心事地喝着低廉的茶水。
老田的茶缸看上去是有些岁数的，撇眼就能瞧见里面黑黑厚厚的茶渍。
前些日子，老田的搭档辞了看门的工作，就剩下他一个人。虽然说工作非常简单，每天无所事事地看着小区居民出出进进，唯一的难度，就是二十四小时守着。
老田还是比较尽责的，每天大半夜在小区溜达一圈，没什么意外状况，就回那个狭小的门房打瞌睡。
2
这天半夜，老田照例巡逻之后准备小睡，大门口发出“咣”的一声混杂着玻璃碎片般的撕裂，接着“砰”一下关门的闷响。
老田连忙起身披了件棉袄，推门走了出去。
昏暗的光线，大门外一辆白色比亚迪车斜撞在石狮子雕塑上。
老田认得那辆车，也认得这个撞车的女人，是媚媚。
媚媚穿着薄薄的黑色紧身裤，清瘦的身形穿着一件小貂皮大衣，一双高的离谱的鞋跟踩在石砖地上，在寒冷的深夜发出清脆又诡异的嘎登声。
媚媚有点晃悠，那双细腿被寒风吹的直打颤，一边看着车和石狮相撞的部位一边骂：“我怎么这么倒霉。”
车右边的大灯撞个粉碎。
老田没走到跟前就已经闻到了酒气，媚媚酒驾撞了石狮。
看见老田出来，媚媚便气不打一处来，尖细的声音混着沙哑冲着他开始喊：“你们看门的都干嘛吃的？把石头挡在这干什么，白天一堆堆的垃圾不收，晚上摆这么破玩意祸害我。”
老田尴尬的站在那，上前不是，后退也不是。
媚媚打开车门，窸窸窣窣地找，半天把包翻腾出来，一个没拿稳掉了，粉饼盒、唇膏、纸巾、手机乱七八糟摔了一地。
媚媚更来气了，蹲在地上开始一样一样的捡，边捡边发出了哭骂声：“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
老田很怯懦的问了一句：“要不，打110吧。”
媚媚蹲在地上没接茬，哭声开始大了起来，那是一种宣泄的哭声。
老田紧张的要命，一个劲搓手，心想这叫什么事儿，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开车撞了狮子，还理直气壮地嚎啕大哭，真是见鬼了。
老田一直戳在那没动，眼瞅着媚媚大声的哭，再渐渐的哭声变小……
媚媚摇晃着站了起来，深深的眼眶涂的厚厚的睫毛膏，搅和着泪水淌了一脸。她开始按手机的按键，按了半天才拨出去，那边接了电话。
媚媚歪靠在车身上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就挂了。
没多大一会功夫，大门口风一样的开来一辆宝马，大灯明晃晃的照在了小区门口。
“喂，这什么情况啊。”一个头发剪得很怪异的男子下车朝媚媚走了过来，后边还跟了两个。
媚媚突然就变了脸，快步走上前靠了上去娇嗔：“陈哥，我撞车了，你帮我弄一下嘛。”两趟黑色的睫毛膏泪液已经干了，就挂在那张俏丽的脸上。
“你们撒楞的，把这车开修理厂去。”男子冲着后边两个人嚷了一句。
“我说媚媚，你这喝半道就跑了，瞎闹腾什么。”说着一把搂住那条窄窄腰“走，还有一场，大脑袋他们还等着呢。”
…….
3
老田还站在那，看着一个跟班把那辆撞坏的车开走了，另一个跟班麻利地打开宝马车门伸手档了一下，男子和媚媚上了后座。
就像变戏法呼的一下子，车都开走了，小区门口骤然一片死寂。
老田心里一瞬间想，媚媚太年轻了，还有足够的余生纠正一个短暂的堕落，可自己却似乎没剩多少余生了。那仅是一瞬，一瞬间哪能容下那么多的感觉。
老田走到那个被撞的石狮子旁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石狮子完好无损的立在那。
隔了一天，小区的垃圾都清走了，媚媚和往常一样，每天早晨抱着团团出小区遛。
又过了些天，老田有了新的搭档，不用24小时的守着了。还没事和小区的老头下棋，依然端着那个老的茶缸子，耷拉个头喝着低廉的茶水，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