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没有说出那些秘密,那些秘密在人群中诞生,又在人群中消逝。但,总有一个人会以某种方式让它变成永恒,将它的羞耻抛回人群。——题记
亚龙湾一景我们将自己托付给冬天的三亚,三亚将我们引向了晴天的亚龙湾。
很多人都说,亚龙湾是汇聚土豪的地方,那儿有白色的沙滩和晶莹的海水。我们所见的沙滩,已经像被淡淡的乌云包裹着的月亮,含着淡淡的黑色了,当地的工作人员跟我们说:“人多了,就这样了。”
我们不想浪费这样的好天气,于是开始浪费兜里的钱,以此换取了一个小时的海上单车之旅。漂浮在深邃的碧海中,我们与随行的救生员聊起了关于这里不能轻易为人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这么多人在这儿玩,有没有出现过安全事故?”
我以为他不会跟我说些实际性的内容,出乎意料的是,我好像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像憋了很久似的,跟我尽情吐露他的愤慨与悲伤。
“昨天就有个老头在那片海域里死了。”他说着,抬手指向了我们左前方的海域,“老头都有七十多岁了,都已经那么大年纪了,还下海,还让他下海。你说他下海吧,旁边有亲人看着也好些,他死的时候在那绳子旁边趴了半个多小时,一动没动的,他家里都没人过去问一声。后来,还是在那儿游泳的人觉得不对劲,游过去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趴在那里半天都没动的时候才发现的!吓!问什么?问谁?人都已经死了!”
他微微低垂着头,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到线条分明的下巴:“他家里人都远远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向前来问一句,太冷漠了。”他说完这句,双眼望向身下的大海。
亚龙湾的海海水深了,望不见底,他眼睛里的海,也望不见底。
回到岸上,再抬头望向大海,心情已不复来时。如果说来时的心情像漂浮在海面上的白云,轻柔而纯洁,此时的心情便像是深海里的水,沉默而冷峻。当然了,知晓了秘密的人,总是容易变得沉默。
然而,大海没有说出来的秘密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它随着我们第二天的行程再次浮出了海面,浮现在了金色的沙滩上。
阴云密布的天涯海角我们行走在阴云密布的天涯海角,听说这里的夕阳是最美的,时间已近黄昏,即便整日的阴云都在头顶盘旋,但我终究还是想透过这层层密布的阴云看见那美丽的夕阳。而,当我放眼眺望的时候,我见到的不是红红的太阳,而是一个脸上带着茫然无助的神情正向四周的人群张望的老人。
他穿着一件细格子的灰色长袖和一条黑色的西裤,裤子有些皱,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就像所有家境困窘,在有机会外出游玩的时候,都会将自己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一番,以免被人看轻,丧失自我的尊严的人一样。他的头上有些白发,夹杂在灰黑色的头发中有些灼眼,似乎在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他的青春已经被时间夺走,永远不复。
我在人群中望着老人,顺着他茫然的目光向四下里张望,就像他的目光变得茫然一样,我投向人群中的目光也变得茫然了起来——我找不到给他拍照的人,就像他一样。
在四周嚷嚷着自己还要拍照的声音中,老人摆动着干瘦的身子犹犹豫豫、颤颤巍巍的从“天涯”的巨石前离开了,待他回到人群,成为人群中一个普通的身影时,我看见了他旁边有个面无表情的男生。
天涯海角的”天涯“石刻男生的手里拿着一架单反,脖子上套着一根黑色的、没有字迹的带子,因为近视,我无法看清它的型号和品牌。我唯一能看清的,是那男生的有着讨人喜欢的婴儿肥,而他脸上的神情却如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短T恤一样,黑黑的,没有任何表情。老人看清了他,直线般的向他靠近,还不待老人靠近,他便沉着脸一声不吭的转向别处,坚定地迈开步子向前走了。老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的埋着头望着脚下踩着的沙。
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身上有种东西在刺痛着我,或许是因为这种一前一后的错序,或许是因为我对那个男生投入了极深的感情,一种叫做憎恶的感情。
我看见他走在老人的前面,始终没有和身后的老人沟通一句,走到“海角”的石刻前时,他也始终一言不发,任由老人随意站立在石刻前,然后他沉默地端着相机对准老人,快速地摁一下快门,而后扭头就往回走,也不与老人说上一句,仿佛他们是陌生人似的。
我皱着眉头,身子情不自禁的跟着他们移动了起来。我看着他始终走在老人的前面,走着走着,他似乎发现了我的一直跟随着他的目光,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向我望来,等到清清楚楚的与我的目光对视时,他的目光却立刻散开了,继而快速地掠过了身后没有停住脚步的老人的头顶,望向了远处,望向了人群,那模样仿佛要在人群中找同行的人,找亲密的人。
我收回目光,在脑海将他的五官涂抹至面庞模糊。我不想记得他,如果再见,我希望他正以我未曾见过的模样呵护老人。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终将也会成为一片海。直到此时此刻,大海拍岸的声音才在耳中复苏,我望向大海,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终将也会成为一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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