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丽穿着一件白色的新衣裳,自称是皮草的,是她老公给她送的情人节礼物,好多女人都来羡慕过了,手摸质感,盘问价格,迎来了不少夸讲。吉丽通常给别人作解释,或者亮明虚价后,又打折了多少,或者网购得更便宜,把气球吹得更大一点。如果是换了一款新包包,第一次提起来,她首先不会放在更衣室,她要摆在收银台上引起别人的注意,等人来评价一番,直等到领导又在提醒她,她才心心慌慌地去收捡。
其实,她并不是太多的虚荣,只是大家评论后,为了获得一个心理上的踏实,到底是好还是坏,是买贵了还得便宜了。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好,她是想感谢泥多才叫他买玫瑰花的,她想感谢泥多没有用语言行动去催化她的家庭破裂,她明白只有自己老公的大量,平时才有那么放纵的。
今天,她又获得了老公的一片心意,她很幸福。她还想获得泥多的礼物,想给泥多一份节日的快乐,泥多在这个节日里没有爱情,没有对象,在她看来,男人给女人送礼物是快乐的。
泥多却觉得是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因为没钱、买不起。吉丽还觉得泥巴这人,也并不比路人把他说得那么严重,“都变态了”,怎长八比。尽管她以前幸灾乐祸地说过泥多,她现在却懂得了明火烫着自己脚背的时候,很不是滋味,原来她并不能效仿那些富人俱乐部的人;也并不是像很多装着坚强样子的人说:“离婚了好,一个人自由,爽,真爽!”
“我不给你买!”
泥多断然拒绝,也不知道吉丽的想法,认为吉丽可能是心情又腻了,亏不得她老公以前嫌弃她。
本来就是:送异性浪漫,多的是爱情关系;送异性温暖,可是知己关系;送人还情,多的是一般关系。
“我要。你不要这么吝啬。”吉丽收了一位顾客的单,又对泥多说。
“泥巴,你是该给这些姐妹们买点礼物了,大方一点,上次的事情都忘了是不是?”水高高私下说泥多,泥多也懂,现在是该这么做了。
真的,好多女同事都在说泥多吝啬,从来也没见过他给女生买过东西,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到哪里寻找得到快乐?还去垃圾桶里捡别人扔的花?嗯……
泥多听不得这些话,放了这手,一冲动就去买了六支红玫瑰。
收银员姐妹们收到这样的礼物,感觉得公平,而又各自一番表情:
第一朵发给吉丽,吉丽高兴地说厚德载物;第二朵发给曼丽,曼丽不高兴中说声谢谢;第三朵发给度度,度度叫他放在那里就行了。
刚放在她收银台上的笔筒里,吉丽又说泥巴原来如此的花心,真没看出,居然买来到处送。而其它两个收银员见泥多走近,开了笑口:
“呵呵,今天咱们都是沾吉丽的光,快给我们的也送来?”
……差不多了。
“还有一朵是给谁买的?”最后一个收银员问泥多。
泥多还没回答,日化那边的姐姐、嫂子们也在开玩笑,问泥巴怎么不给她们也送一朵。不容分说,她们都是开玩笑的,从来不当真,泥多埋着头回答:
“本来我是世界上最小气的人――剩这一朵是给客服台那个女人的。”
“女人?”曼丽心烦泥多。
“嗯。”泥多肯定无疑。
“你们这些男人,一概都把我们称为女人,真是不好说得!”曼丽反对泥多的成见。
“不称女人又称什么?”泥多老实地问。
“是嘛,不称女人还称个啥?”水高高也这么老实地问。
曼丽还没回答,吉丽左看右看,说:
“我们才能称女人,别人都还是个姑娘,要叫姑娘才对。呵呵,原来连那边的人也记在心里的。”
曼丽见水高高说话,不跟他搭白,对泥多说:
“就是,像我们都可以叫女人。”
水高高摇头一笑,也说泥巴连那边的人也记在心里的,真是管得太宽了。
泥多本着内心的话说:
“免得别人乱讲我,今天我都搅和这些事了,其实我真的很小气,等下班前,你们都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去。”
一下打断了是女人还是姑娘的区分话题。听吉丽接着说:
“公平。泥巴,你还真公平。”
“有公平吗?”曼丽埋头收着一位中年男顾客的水果,像是胡天问了一句。
泥多没有回答,度度说:
“世界上根本没有公平。”
顾客也掺言聊白:
“看你怎么理解。你说公平,什么又叫公平?你说不公平,怎么又叫不公平?”接着用递钱的只手,指了指泥多说:“我看那个男的还没有爱人,要是有了爱的人,他就不公平了。”
吉丽接着说:
“唉呀,都是大平小不平。”
度度对她又翻了一下白眼。泥多对那顾客说:
“你说对了。”
水高高也在开玩笑:
“那泥巴厚德载物哦……”
泥多老实地为自己辩护:
“没有,我真的很小气,你们根本不懂我,不然我都不会离婚。”
“哦?”
连对泥多陌生的两个收银员都理解了,也不必多问会意了的话题。泥多走开了。
水高高哦着戏说泥多,没有下文,瞥眼见曼丽,曼丽面朝东来背朝西,还在生他的气,水高高有点觉得自己是真的伤着了她,脱了外衣,挽起衣袖又开始表演起魔术来。
他表演的空中吊瓶,用右只手提起一根吊着黑色玻璃瓶的线头,甩动着。都晓得是瓶子里有一根小小木横单,他却走过去叫吉丽用剪刀剪那根线,这根线是剪不断的。明明是棉线,哪有剪不断的?大家又在注意水高高的忽悠敷哄了。
吉丽拿起剪刀,一剪子夹了过去,瓶儿掉在地板上,摔了个碎响……
这不就是“空中掉瓶”吗?听水高高的神话就是鬼话,听他的鬼话就是神话呀!
除了吉丽,都不真心笑他的魔术了。水高高又和吉丽抽起中指拇来,吉丽总是抽不中,水高高又拿过来给其它收银员抽,吉丽走过来强捉住他的手不放,水高高用力一甩手,却把自己的手臂倒拐子甩脱节了。
吉丽吓呆了,脸色惨白,一阵冷汗,怎么得了,上班开这种玩笑,心心慌慌去护水高高,问这问那。
水高高抬着那只脱节的手,叫别人莫动他,不然他要耍赖痞。
只见断连的手臂像个钟摆,悬甩了几下,吓得大家都目瞪口呆,心惊肉跳,看他还做个痛苦剧烈难忍的样子,都叫他快去医院。
曼丽早就用手按了心口痛,瘪嘴一瘪嘴,轰地没哭出声来,拥过去扶着水高高的手,掉了眼泪,茫然不知所措。
水高高见到自己达到预期的效果了,叫她们都莫管他的,一点也不要动他的手,说着,他干脆把脱节连皮的手杆,更夸张的一甩,像个柴油机摇把,成三百六十度打转了一圈。
大伙儿都吓傻了,捂住胸口心惊肉跳,肉麻难喻。吉丽的脸都吓青了,直摸汉水,一时间直叫水高高快去医院。水高高却不慌不忙,用另一只手拿起悬吊着的手臂,扳弹簧刀一样,啪啪几下,把脱节的手拐又合好了。
好了,恢复了。水高高自由活动着那只手,好笑了。
唉……大伙儿都摸着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才是他最专业的魔术,真是太厉害了。
客服台这边,玉为谢过泥多今天给她赠送了花朵,并拿出一个苹果给泥多,泥多说他从来不喜欢吃苹果,就没要。玉为又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泥多问她还有没有,玉为说:
“太贵,就只买了这一块。”
泥多又推辞:
“算了,还是你自己吃。”
“呵呵,不是我买的,是一位卖奶粉的阿姨给我送的。”
“哦?那你又送给我做什么?”
“不要算了。”玉为说着把巧克力放到了功放机上。
“要,怎么不要,看你后悔我就要了。”
泥多从功放机上一手拿过了那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扳断成两半,一半给了玉为,并说了声谢主隆恩。
玉为接过了半截巧克力,偏着头咬了一口,一个自然的玩笑来着:
“平身!”
泥多从前都没有恋过爱就结婚了,他好想恋爱,对爱情也比以前也多了些玩笑话的智商,说:
“跪的搓衣板,不必了。”
玉为一个白眼:
“跪习惯了是吧?”
要是真恨人,黑眼仁也会缩小,她那奇怪的单眼皮,里面的白眼睛都是一种吸引力。泥多继续装多情,说:
“膝盖都满是老茧了。”
“得了,过关了,退下吧!”
泥多一个手势,有点误导:
“退就是缩,我们这里有种环境语言,退就是缩。”
玉为愣头愣脑,默念着推敲一遍:“退下吧?缩下吧?”,又自言自语地疑问出口:“缩下吧――好奇怪?”
“当然,还有更奇怪的,只分语言环境氛围的不同。”泥多笑了不再误导,又解释:“本来这种语言环境根本不能用缩。”
“我知道你在骗人,你说还有更奇怪的,说来听听?”
“不说了,以后遇上了给你讲。”
“我很想了解你们的语言,中国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和你们说的一样。”
“恐怕不止,一半也有!”
“看你好得意。”
“是的,反正都是汉字。”
“就是,你多教我一点又怎么样了?”
“字,有太多的字我也只知道是字,不认识的字我就读‘字’,语言就是这么随思想表达的。”
玉为真心好笑了。
“你别笑,我的意思是,你比我认识的字多得多,还是你教我吧?”
“羹好~”
“是什么意思?”
“吃饭啦。我是说语言,哦,准确地说是口语,白话,教我熟悉你们的生活。”
“哦,是的。吃饭,还有七饭,撬饭,逮饭……搞烦燥了还说屙痢。”
“哦,我都几乎听懂了,只是逮饭太不合理了。”
“这才是最古老的说法,没有碗筷的时候,都是用手去逮着食物,逮,嗯?”泥多拿着巧克力在嘴边还做了个逮的手势,巧克力也吃完了。
“哦?逮巧克力――逮巧克力吗?不通,好粗鲁!”玉为拿着巧克力,在嘴边比划,简直不相信。
“不跟你说了,都进化了,这种语言毫无意义。”
“有,真还想起了古人的是怎么进食的。”
“不说了。”
“唉,巧克力吃完了,下次请你好吃的,你还要给我讲。”
玉为在高兴中突然情绪低落,认为别人还要好吃的才会教她。泥多也知道她是这种意思,再也没有说出来,只想给她买一盒巧克力,可是还没有勇气。才说这个铁公鸡,不仅是没有钱,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勇气,离婚造成的草木皆兵,甚至杯弓蛇影,前头刚又失败了一回,都好像是铁证如山,如果再次表白失败了怎么办?
话说勇气是怎么产生的:有三个人要跳越到对岸的悬崖,就会获得去路。第一个人,猛地就跳过了对岸;第二个人要一笔钱才跳,给他,也跳了过去;第三个人死活不敢,身后却追来了一只老虎,于是也只有跳了过去。
泥多不敢学勇士,鼓起勇气学曼丽说的“蠢蠢欲动的心”,索性进超市给玉为买了一盒巧克力。其实平时他真的像有人评说的葛朗台,盐监生之类,这一回他终于摆脱了别人的讽刺,尤其是摆脱了前次失败的自卑,既然玫瑰都送过了五六个人,都只有玉为一个人给了他回馈,何以足惜再为她牺牲一点呢?
真是“鱼打千层网,网网都有鱼”,生物都是这样濒临灭绝的了。
玉为收到了泥多的礼物,特高兴就给他说唱了一首歌:
我是孤单不流泪,我是无情自多情。心都一直在跳动,只是从不曾有感觉。心都这么地跳着,我都感觉了。我是孤零不流泪,他乡有姐是亲人。我是无情自多情,心都跳熄了,心都跳熄了,才见鹊桥人。难得他乡一份情,难报他乡一次恩。心都跳熄了,自然有光明……
泥多略听懂了几句,问玉为唱的什么歌。玉为回答说没有题目,瞎唱的。
“心都跳熄了,才见鹊桥人。呵呵,真是这么回事。不过,我是从来不过洋人节的,我宁愿过二十四节气,也不愿过洋人节。”
“为什么?”
“把自己的节气丢了,去过别人的节日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过――文化又没有界线,你真是。”
“说不出口,反正印象太坏。”
泥多根本不是不过洋人节,先前曼丽他们为花花草草这些礼物,都是那么小气,想起自己以前也扔过这样的玫瑰花,他生了反感。而看见受伤的人,他又去捡垃圾桶里的,又觉得珍惜的重要,他才真是自作多情,矛盾不堪的人啊!
水高高过来约泥多,说明天晚上他请客,都去他哪里玩,去吃腊肘子肉。怎么叫大家都去吃他的腊肘子肉,请看下一章有关腊肘子的故事。
下班了,一个没有领导来的晚班,一个顾客冷清的晚班,却不知不觉就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