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为了消耗库存,挺密集地在拍东西。最近一两个月,前前后后可能拍掉了二三十卷胶卷吧——也可能更多,但其实记不太清楚了。
总归之前在飘叔那儿预存的钱用爆了,胶卷都洗出来了,我见到了他们。
说来懒散,X5扫出来的片儿,往往是一条一条的,还得自己裁切一下,很多时候还得校一下色。有时候,看一眼,连把照片切出来的欲望都没有。
为了拍而拍,所以照片们显得大多漫不经心、敷衍塞责,有时候甚至能看出一点“为拍而拍”的抗拒。不知为何,让人想起了清水衙门里游手好闲的咸鱼们。
过几天,等我甚至记不起“我拍过这些照片”的时候,这些照片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吧。他们其实根本不曾存在过。
在没有电脑的那个时代,我们可能还不得不把照片洗出来——但是实际上,丢进了故纸堆的照片,也是不太会去看的。我的父亲很早以前就喜欢拍照——自然曾经给我也拍了不少照片。但是因为我从来不愿意看到那些早年的照片,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些照片,于我而言,其实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我作为一个主体否定了这些可能的外部记忆装置其存在性以及依附在这一存在性上的任何其他属性。如果这些照片落在了我手上,结局大概就是立刻被付之一炬吧。
有一点极端——因为长得确实很丑,所以到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开始,就再也不愿意被拍进照片了。
荒木喜欢把一次成像的照片拼接起来,得到一些很荒木的诡异影像。当然我印象更深的——是用照片凑出了一张东京地图的那位仁兄。
某种意义上,是不是这位仁兄才是今天这种全景照片的第一个尝试者呢?
但是自己所拍摄的照片呢?散落在不同的地方,拍摄了不同的街道。可如果不是有某些很特别的地标的话——甚至根本记不起自己何时在什么地方拍下了这样的照片。所以说EXIF信息,大概还是很伟大的吧——一截短短的数据头,告诉你这张照片何时拍下。如果某国没有阉割掉相机的GPS功能,也许就更好了不是么。这样连地点都可以记住了。
但转念一想,相机总归只是个外部记忆装置——把事情赖给它,似乎又显得不太公平。总归食物的照片,多少还会记起在哪里吃,口味如何。街景记不得,归根结底大概还是因为自己根本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在街角吧。我可能到过陕西南路,长乐路,嘉善路,武康路,很多很多地方。但是我并不记得我在那里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只是当时一个很下意识的按快门动作而已。
这样看的话,照片似乎就变成了——不单是一个外部记忆装置,还是一个你当时的镜像。从根子上,是因为你记得,这些锚才作为一个外置的符号供应了剩余的记忆。如果你没有形成记忆的话,又如何能怨怼空荡荡的外部记忆装置呢。所谓的“浪摄流总能拍出你想要的东西”这种事情——其实要求的恐怕是比别人更敏感和迅捷的感知吧。
照片这种外部记忆装置,最后还是只能像一个附件一样,依附在人的记忆上,才能构成自己的意义。那么,剥离了这种意义之后,每天见到的那么多商品照片,除了商品属性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最多最多,留有一点官能刺激带来的价值吧。
可笑的是,还有那么多拿着相机的人,对这种东西趋之若鹜。
小时候,老师喜欢说“没带的作业就是没写”。记不起的照片,也不是照片。
来了人间一趟,总得见见太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