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山石滚落，砸了城西北的一间老屋。
住在那里面的，是个七十旬老人，膝下无子，孤苦一人。
一时间，有不少好心人去看望老人。听说山顶大石头滚下来时，老人正在对面山坡上顶雨劳作。那几块大石头已不知在崖顶以诡异姿势屹立多少年了，常年摇摇欲坠状，却从没有跌落过，山下几户人家早就不在意了。哪知，这次年久失修的旧屋会一下子被撞坍塌了呢。
雨停了，老人坐在坡头静静地抽一支旱烟，凝望废墟。
画鱼过去时，正见他痴痴俯看河水发呆。她不知说些什么好，也坐下，撑起下巴跟着老人一同发呆。
以前也有山下人家的房屋受过灾，被大水淹了，或是着了火。遇上寡妇，一定受不住打击，哭个不停，然而过一阵子，所有人都忘了灾祸，受难者自己也忘却了。日子又照常过下去，时光永在混沌而平静的生活中流逝。没有人说得清生活的变故，只在某个孤寂的黄昏，想起旧人往事，忍不住落下泪来，擦干净脸，又回屋烧晚饭去了。
顾家酒庄有一批酒要送到城外去，竹涉的父亲让他负责这事，带工人到下游去交接货物。
黄昏时，画鱼听说这事，便到北边城门来，说要跟着一起去。
工人们正在河边装载货物。顾竹涉从船舷处跳下来，到河滩上清点东西，这时看见大半月没见面的人走过来，便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我们明早才能返回，暴雨涨了水，你可别晕船。哈哈。”
“这船不会出城吧？”
“不会，到东边磨石村上岸，只是晚上搬货要花些时间，回来肯定天亮了。”
“那没事。”画鱼利索地上了船去。这船不大不小，平日里蓬下可站几十人，现在装了货，就没多少空间了。好在人不多，只七八人。
风、云、水、鱼。
飘曳轻云，翼下清风。近处，左右泽岸的芦苇丛中，芦苇还未扬花，已是茂密一片。远处，落日长海，白帆远天，船行过瑰丽的云霞水光。船夫的歌里唱着：
“有一个地方美如天上／有一个天上就在人间／有一个人间／有一片天／无尽歌与舞／陶城在天上／就忘了悲伤／陶城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