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晚没有在婊子家里过夜,去了单位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一整夜他都没有睡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灰撒了一地,电视机转播着国际新闻,中东地区局势进一步恶化,战争阴云笼罩天空,仿佛也在预示着接下来这个家庭要遭遇的一切。
第二天中午,昏昏沉沉的父亲去单位上班,平日里遇到父亲毕恭毕敬的小科员们今天却有一点奇怪,在走廊里故意躲着他,目光也不知道在躲闪着什么。也许是局长开会发飙了,没有多想什么,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着几个陌生的男人和局长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站着,桌子上散落着各种文件,账目。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这几个人来者不善。
局长看着父亲走进来,目光着带着杀气,他把水中攥着的文件扔在了父亲的身上怒斥道:
“唐中辉,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国家的财产是让你用来贪污的吗!别人给你送礼你就那么贪心吗?你的妻子去纪检委把你举报了,这都是这些年你手里那些不干净的账!”
父亲做梦也没有想到,跟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年的女人居然去举报了自己,不念着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也没有念着这个四口之家,他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竟无奈地笑了笑,上天也太会开玩笑了。局长满脸抱歉地对着纪检委的工作人员说:
“我们单位出了这样的的事情有我的责任,交通局所有工作人员一定会配合的调查,秉公处理,我们绝对支持!”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像朝鲜人民看到金正日的感觉,可他自己肚子里有多少油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父亲被检察院提起公诉,撤销职务,收受的贿赂全部上缴,在审判庭他一直低着头,曾经的威风凛凛现在荡然无存。他知道这辈子算是掉进了深渊,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放学回到家里,我看着母亲在收拾着东西,地上放满了大包小包,我没有很意外,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但我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早。母亲没有等我开口问,就告诉我:
“儿子,妈要走了,你爸那个畜生伤透了我的心,妈舍不得你和哥哥,可是每天看着你爸只会让我生不如死,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放心妈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没有说什么,我只觉得这样子对她也许是一个解脱,我希望她能够幸福,当时的我只是这样简单地想。我帮着母亲收拾着行李,又把行李一个个又搬到了车上。母亲上车了,车门也关上了,我站在街边目送着车离开。看着车越来越远,消失在公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母亲真的走了。我飞奔回家,趴在自己的床上痛哭了起来,我竟没有做任何挽留,眼睁睁饥地看着她离开,我不知道车里远去的母亲有没有难过,可是我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伤中,也许我承受了这样的痛苦,至少以后她不会再那样痛苦了。
父亲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一切,家里好像变成了一个废弃多年的屋子。父亲问我这是怎么了,我没有看他,一个人在电脑屏幕前坐着,告诉他妈妈走了。
“她走了…她还是走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回答我,还是在自言自语可我在他的话音里听到了颤抖。父亲在屋子里四处打望着,看到桌上还有母亲没有拿走的照片,一家四口笑容是那么甜蜜。突然他就拿起来扔在了地上。相框的玻璃碎掉了,四个人的轮廓也跟着破碎了,就像现在的我们。我和他都一言不发,他扔扔给我100块,让我自己去外面吃饭,又离开了家。
晚上,唐天回来,我告诉她妈妈走了。唐天居然是出奇的平静,他说:
“我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你没有看到妈那天走的时候桌子上放着的一张帐单吗?她不会让自己白白受辱的,这是他们自作自受。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照样得活下去”
他的态度让我很吃惊,在说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点伤感,甚至还带着一点嘲讽。是因为比我大三岁的原因吗?我倒是蛮羡慕他的,可以这样看淡这一切,而我是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唐天写完一天的功课,就倒头睡了,我在阳台上发着呆,那一晚,父亲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拿着昨天爸爸给的钱买了很多零食,下课的时候邻桌的女生看到我书包里的东西,眼睛也发亮了!我开玩笑地跟她说:
“想吃这些零食吗?做我女朋友,我就分给你一半。”
在她眼里这些零食要比学习什么的要更重要,没有丝毫犹豫就满口答应了。我俩都没有把这当回事。当夕阳把余晖又一次洒落在教室的窗台,一天的学习就这样结束了,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我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也打算离开教室。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眼前的一幕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