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粤语覃谈分韵的历史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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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遗产2013年第4期 广府粤语覃谈分韵的历史层次术 余颂辉 [摘要]本文通过对现代方言和历史文献的考证,证明中古覃、谈重韵的区别在粤方言广府片中是确 实存在的,这和《切韵》音系相合,而前人相关论断有误。粤语的覃谈相别,主要反映在口语中,在声母条 件上与吴语、赣语、徽语一样局限于端系,而不像闽语、客家话那样还表现在见系。覃韵的早期形式为圆唇 的[om/op],晚近形式为[em/ ̄p],与谈韵相区别。 [关键词]粤语重韵语音层次考本字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0890(2013)04—091—08 §1引言 《切韵》开口一等重韵覃、谈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分混问题自高本汉以来就是学界关注的热点,由此 形成的拟音处理诸家争论不休。此前,很多学者如王洪君 、鲁国尧②、吴瑞文⑧、马德强④等都进行了较 为详细的研究,并作了较大篇幅的讨论。以粤语为例,上述学者都认为粤方言里中古覃、谈二韵今读没 有区别。 本文作者的母语并非粤方言,但因为工作关系,需要学习和研究广州话,这个过程中接触了不少主 要元音为e且以一m/一P收尾的“方框字”。这些词中有不少其意义与用法同客赣方言的咸摄一等字相当, 也符合《广韵》、《集韵》所记载的音义,且依声母发音部位的差异表现为覃谈分韵的格局。通过考证历 史上本土学者及西洋传教士所记录的广府话材料,可以确定这种格局古已有之,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 不同声母部位的覃谈韵字具体表现不同。 §2广州话覃谈相别的考证 前述几位学者都谈到广州话覃谈韵今读分混的层次,他们都认为广州话中古覃谈韵今读的音系格局 是覃谈见系≠覃谈非见系=咸衔,可以下图表示⑤: 覃谈(见系) 覃谈(非见系) em/ep 咸衔 am/ap [作者简介]余颂辉(1977一)男,江西南昌人,文学博士,澳门科技大学通识教育部助理教授。(澳门,00853) 本文系201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海外珍藏汉语文献与南方明清汉语研究”(项目编号:12&ZD178)的 阶段性成果,同时受到澳门基金会项目“廖廷枢与19世纪中叶澳门及周边地区粤方言语音”(项目编号:0257)的资助。 ①王洪君:《从开口一等重韵的现代反映形式看汉语方言的历史关系》,《语言研究》1999年第1期。 ②鲁国尧:《“颜之推谜题”及其半解》,《鲁国尧语言学论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O03年版,第136—180页。 ③吴瑞文:《覃谈有别与现代方言》,《声韵论丛》13辑(2004年刊)。 ④马德强:《重韵的性质、类别及其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反映》,福建师范大学2005年硕士学位论文。 ⑤据①,第62页。 91 这个[em/ ̄p]韵母同时也是中古侵韵(除特殊情况外,本文举平以赅上去入,下同)的今读,因此就有: 柑=金okgm 感=敢=锦ck芭m 绀=禁~生脚kg 谭=痰 tham 蚕=惭=谗ors“alTl 三=衫 sam 拓~印=塔Pap 杂=闸=习-tsap 等等。根据现代广州话的声母音系格局,中古舌齿音声母中,端组塞音今读 ,泥来组今读多数人混为l, 精知庄章四组声母今读合一,因此,声母 按理不能拼合来源于侵韵的[ ̄nggp]韵母,声母l和ts/ts /sN可 以拼合[gm/ ̄p]韵母。可是,广州话中还有不少声母是t/t ,韵母却为[它 p]的词(可以简称为 c类词), 这些词多数情况下可以单说,且日常生活中的构词能力也很强,这有违前人总结的广州话与《切韵》音系 的对应关系,只能从别的角度来考证其本字。以下列出本文作者目前所知的这类字,其中有些前贤时彦(如 白宛如①、余伟文②)已有过相关考证,限于篇幅,前人考证充分者仍之,并尽量举出其他方言的例子辅 证,对前人考证存疑的,再补充本文的看法。 (1)【耽】曲m 延误, 《广韵》r含切,“《说文》 拖拉 日:‘耳大垂也’,又耽乐也, (2) tBm 哄(人)、爱惜 《广韵》r含切,“淫过,《说 史》: 乐也一,此处是使动 《诗》日:‘无与士耽’,或 作 耽’。”由《诗经》的沉 湎义引申出延迟义 用法。白宛如(1998)认为是 “瞻”,《集韵》谈韵都甘切, “瞻瞻,颂语”.存疑。增城 方言“~仔”:悉 tl,养育儿子 (3)口ctBm肚~:肚子, 俗写作“口”,白宛如认为 (4)【扰】 tBm砸 捶打、抛、 《广韵》都感切,“刺也,击 也”。增城话、北海白话同; 南宁白话口 抛m:打劫、J 西 小腹:脚瓜~:腿肚子 奉字就是“耽”(眈) 廉州话口 tBm:碰上等与此有 关;广东龙川客家话扰 ̄tem肉 胶:用铁棍打制做肉丸的肉酱 (5)【鱿】‘他m 接连不断 ~ 《广韵》都感切,“《玉篇》 (6)【忱】tBm 垂下,俗写 作“髭” 《广韵》丁绀切,“冠近帻前”. 转为垂义。髡,《集韵》都感、 徒感二切,无去声读法,白宛 如认为是变读,恐难立说;增 城话义同此 云:‘多也’。”龙川客家 话lem  ̄tem酒:一天到 晚不停地喝的那种酒, 义同 白宛如认为来自《集韵》徒 (7)【碚 】tBm 跺脚 (8)【趣】 t m~~转 团团转 《广韵》徒含切,“口趣,走 貌” 感切的“碚,再舂”,今读 阳去。增城话、信宜话、广 西南宁白话、北流臼话同; 北海白话口,tgm:跺,当同 源(按,北海白话新派浊去 归阳平,老派不混),然浊 上口语常用字粤语应该读 th13m,但《集韵》定母勘阚 韵皆无义安者,姑从白说 (9)【容】 th它m小坑、 《广韵》感韵徒感切,释义 (1o)【 】 m 哄骗(人) 《广韵》他绀切,“竟言”,转 指以言语弄人。白宛如(1998) 认为是“脾”,《集韵》勘韵他 小池子,俗写作“醛”, 为“坎傍入也,《易》日:‘入 如~仔(岛名,在澳门) 于坎容”’。, 西廉州话口 j白宛如:《广州话本字考》,《方言》1980年第3期:《广州方言词典》,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相关材料主要集中在第188—300、427 432 页,另有几条散见他处。 。余伟文:《对一些广州话本字的考证》,《开放时代》1984年第3期。 ct Bm:小坑 绀、徒绀二读.“食美也”,恐 非。增城话、信宜话、北流白 话同此:广西廉州话口,tern, 哄骗,当是源r此(按,廉州 活中古清去今归阳平);北海 白话[]them":讨好 (1D【嗒】tBp 品咂 《广韵》都合切,“舐嗒”。 增城话同 (1 【膳】tB 垂下 《集韵》德合切,“大耳垂兑”。 白宛如认为是来自盍韵的 “耷”,于义未安。增城话、 南宁白话同 (13)Yqt ̄p 跌落,掉下来詹宪慈(据2007:528)、白 宛如都认为是“墒”,《集韵》 盍韵敌盍切,“堕也,一日 地下也,或作塌”:中山石 (14)【碚b】t 掮客 捶打,如 《广韵》徒合切,“舂已复捣 “~码仔”:澳门赌场里的 之为碚”。增城话、南宁白话 同;广砥廉州活[]tgp :用坚 硬的块状物敲打;五华客家话 揿口t e :揿结实 歧同样的意思是口t p_:望 下坠,《集韵》合韵证合切, “塔,物堕声,或从杏,亦 作锏。”音不合,存疑 等等①。以上l4例中,有3例白宛如(1998)认为是来源于谈韵,但例(2)、 当是覃韵字,例(13)存疑,其 他ll例有l0例翻检韵书并结合前贤论述,应该来源于覃韵,也即中古覃韵在广州话中存在读[ ̄m/rp]韵母 的层次,另有1例尚不确定。限于笔者陋闻,肯定还有遗漏。但以此为契机,我们还可以考证前述其他两 组舌齿音声母的 (1 口 l切1l 软、烂 Bp]韵母字的本字: 粤西是n声母,客家话读 咖,义同,当来源于覃韵, (16)口 l m鱿:接连不断,俗 单依广州音读,似可认为源自 亦作“凛” 上声寝韵,然龙川客家话“lem" 、£m酒”与此同源(参前), 龙川浊 归阴去,当源自来母 感韵。白宛如(1998)写作 “口”,此字《集韵》卢感、 力锦二切“方言杀也,一日自 关而西谓打为口”,于义未安, 存疑 本字待考 07)【糁】 s它m撤(粉 来) 《广韵》桑感切,“芈甚,羹 jf{},《墨子》日: 孔子厄陈 (18)口lBp, 套(多为从上往 粤语普遍有此说法,一般写作 下),如“~衫”、“~过 头” “笠”,从意义上也解释得通, 但客家话也有这个说法,泛指 一藜,羹不糕也’,或作‘糁”’。 南宁白话、广西廉卅I话口 切套的动作,梅县是l印,, 【材料来源】除现代广卅【话采取听记及查找相关资料外,中山石岐据赵元任:《LI_I山方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集刊》第20本,上海:商务 印书馆1948年版,第49.73页。增城据何伟棠:《广东增城方言周音字汇》,《方言》1990年第4期。信宜据罗康宁:《信宜方言志》,, 州:中山大 学出版社1987年版。广西南宁据谢建猷:《南宁白话同音字汇》,《方言》1994年第4期。廉州据蔡权:《广西廉州方言音系》,《方言》1987年第1 期。北流白话据杨奔:《北流白话同音字汇》,《玉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06年第4期。北海据李永玲:《北海白话语音》,《桂林师范 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8年第4期;李金阳《广西北海市区白话同音字汇》,《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第2期。梅县据黄雪贞:《梅县方 言词典》,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5版。五华据魏宇文:《五华方言同音字汇》,《方言》1997年第3期。龙川据严修鸿、余颂辉:《客家话覃谈 有别的存古层次》,语言科学2013年第3期。赣方言南昌话据作者本人的调查。本字考证部分还参考了【民国】詹宪慈:《广州语本字》,香港:中 文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93 <t ̄mn,义同,当来源于心母: 赣方言南昌话粉末叫糁 sen:龙川I客家话亦有此词, “猪 ̄<sEm”:猪食 不应是三等缉韵字;而龙JiI却 是lgp>,应该来源于覃韵,本 字待考 等等。此外,还有一些非成词语素(如酸<tarn<t ̄m、圆 tam rem、lap tap 、lap 乱、sap 碎、厚rep tap 、重 tap mp,、th印 t p 掂等),暂时难以确定其来源。这些字,不少有其他地区粤语的同源词,说明其分布范 围很广。如果算上那些牙喉音卢母的[ ̄m/ap]韵字,将其和客赣方言的用例比较,更能证明,现代广州话的 『am/ap]韵母字有很大一部分与这些方言中的中古覃韵字同源。方言本字考证本身就是一项复杂艰苦的工 作,仅从文献出发,可能得出或此或彼的结论,但考虑不同方言间的同异关系,结论则更加可靠,而以上 举例中那些意思和J{j法都比较显豁的字,也可确定下来。虽然例(12)有学者认为是来源丁谈(盍)韵的,由 于暂时找不到更多其他方言的证据,姑且存疑①,但已经可以确定,Jr f话中覃韵和谈韵今读在舌齿音中 存在区分的痕迹,其覃谈韵的关系应为: 如果从单纯统计数字考察,广州话舌齿音覃韵字今读不同于谈韵的数鼙比赣方言南昌话还多,当然,这两 个城市都是历史上的中心人邑,人口活动频繁,随着岁月的流逝,原有音系特征都消磨了不少。 §3广州话覃韵母字的历史层次分析 3.1』 ‘州话覃韵与《切韵》的拟音问题 既然现代广州话中存在覃谈分韵的语音层次,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早期的J 州话其覃谈韵的形 式究竟如何呢?特别是覃韵字今读同丁侵韵,那是否说明早期粤语(或日古粤语)就是如此呢?检索现代 粤语材料,就本文作者目力所及,粤语深摄的今读,主要元音是不可延长音 的央低元音,以较新刊布的 调查材料来看,广东粤语的l1个主要代表点,其侵韵字除台山、开平部分为前元音外,其余韵基皆为 【am/gp]②。如果早期粤语的覃韵和侵韵混同,那么是否其覃韵也是[am/ ̄p],或者主要元音是与前者相近的 央元音。若果真如此,在历史上的韵文材料中,侵覃应该可以互叶。这让我们想起高本汉的名言:“中古 覃侵二韵的字通常不押山本部之外”③,事实上,本文作者目前也还没有找到现代粤曲里的例外现象。在 此,我们有必要同顾一卜音韵学史上对《切韵》覃谈韵的拟音,根据前人的研究,谈韵诸家拟音毫无例外 皆为[am],而覃韵,则各有不同,主要可分为低元音和央元音两派,高本汉④、陆志韦⑨、李荣⑥、邵荣芬 ⑦等都主张是低元音;周法高@、黄典诚⑨、黄笑山@、潘悟云@、郑张尚芳⑩(2003)等主张是央(中)元 本文作者目前所知的此类词不多,所以不好统汁现代』 ’州话中究竟有没有以及有多少是来自谈韵(有些似乎是覃谈韵字都能解释的),但总体来 说,这个方面是覃谈的对立大于TgC类词与覃韵的一一对应。 参詹伯慧(主编):《, 东粤方言概要》.广州:髓南人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44—346页。 0高本汉:《中上占汉语音韵纲要》,聂鸿音译.济南:齐鲁书社1987年版,第157页 高本汉(B Karlgren):《中国音韵学研究》,罗常培、赵元任、李方桂译.上海:商务印 恬馆1948年版,第530页。 0陆志韦:《古音说略》,《燕京学报》专号之二 北京:哈佛燕京学社1947年版,第35.36页 。李荣:《切韵音系》,北京:科学出版社1956年版,第144页。 0邵荣芬:《切韵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33页 周法高:《论占代汉语的音位》,《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集刊》第25本(1956年刊),1-19页。 黄典诚:《<切韵>综合研究》,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l994年版,第222页。 黄笑山:《<切韵>和中唐五代音位系统》,台北:文津出版社1995年版,第97.98页。 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上海.-L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87页。 郑张尚芳:《上占音系》,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251—252页。 音,其中周、黄、潘拟[om/op],郑张拟为[AI11/Ap];麦耘①,黄笑山②则主张为后中元音,拟 ̄[om/om]。 现代广州话覃韵的情况与周法高等人的拟音相似(音值上更接近于郑张尚芳),这是否可以辅证周派学者 的观点?仅从现代方言材料出发,或可得出支持周派的结论。但历史文献的证据否定了以上推理。 3.2拉丁记音文献中的早期广州话 就目前所知,西人最早用拉丁文字对粤语进行系统记录的文献是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 刊于1828年的《广东省土话字汇》(Vocabulary ofthe Canton Dialect),按照该书记载,当时的广州话牙喉 音覃谈韵字马氏记作am,与侵韵字相同(后者有时还记作am),但合韵字却记作op(如:合规矩Hop kwei kuy、白鸽Pakkop@),盍韵字则没有这种读法。这似乎说明,马礼逊时代的广州话覃韵阳声韵与侵韵混合, 而相应的入声韵依旧保持独立格局,且其主要元音是与赣方言、吴方言覃韵字相同的Iol。 马礼逊的材料仅是冰山一角,来华传教士记录汉语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他们一般不会严格考察发 音合作人的身世背景及成长经历,也往往不会要求单一的发音合作人从头到尾配合记录,再加上当时并没 有很好的音位归纳方法,这样造成的结果是材料来源的杂糅及随听随记的操作方式,由此也衍生了记录的 舛误,高本汉在《中国音韵学研究》中就曾经介绍了他所据材料的来源并委婉地评论了此前西洋人材料的 准确度④,然而高氏记录的材料不久之后又被耶稣会士贺登崧从方法论的角度进行质疑@,其实,类似这 种传教士之间在著作中互相批评的事情在19世纪就已非常普遍。为了防止文献材料取舍上的偏差,数年 来,本文作者搜集了50余部(种)中外人士记录的粤语历史文献,其中有的曾详加整理,有的则限于条 件还只是经眼,未及抄录,总体来看,整个19世纪(甚至20世纪早期)刊印的材料中,无论是西洋人还 是中国人,他们所记录的广州话(Cantonese)中古牙喉音覃谈韵绝大多数 是om/op型(有的记成6m/6p), 侵韵则为am/ap型(广州话的咸衔韵这些材料记为am/ ̄p、aam/aap)或者urn/up型(此时咸衔韵一般记为 am/ap),其中有些材料也在am/ap、urn/up韵类下记录了一些TeC类词,如裨治文(Bridgeman,1841)⑦p.235 有一个“噤”T’alTl’,意思是哄骗,当是上文的“ ”⑧,p.342还有一个“泵”ctam,从上下文来看,义 为桶或坑池⑨,可能是上文的“容”,但该词是阴平,声母亦不送气,待考。Chalmers(1859)⑩p.31就有 rum’,即忱⑥。Eitel(1877)①p.691则收录了7个与上例声韵相类的语素(除去字形相同者,共有4个)。 0麦耘:《<切韵>元音系统试拟》,《音韵与方言研究》,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96.118页。 黄笑山:《中古二等韵介音和<切韵>元音数量》,《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1期,3O.38页:《<切韵>元音分韵的假设和音位化 构拟》,《古汉语研究》2002年第3期。 Morrison,Robert:Vocabularyof晴PCantonDialect,tl1eHonorableEastIndiaCompany’SPress,byGJ Steyn,andbrother,1828,p.31、p.126 高本汉(B Karlgren):《中国音韵学研究》,罗常培、赵元任、李方桂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年版,第537.545页。 贺登崧(w Grootaers):《汉语方言地理学》,石汝杰、岩田礼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页。 据J 国伟《1828年至1947年中外粤语标音文献反映的语音现象研究》(香港中文大学2007年博士学位论文,第223.265页),Thomas DevaM:Jl于 1847年的TheBeginner's BookInTheChineseLanguage(Cantonese ,砌c“^ 韵母系统与现代广州话一致,可惜我们没有看到这个材料。 Bridgeman,Elijah:Chinese Chrestomathy In hTe Canton Dialect,s W Williams,1 841 中文是: “晤保咐 你我都傺老相舆晤通是噤你 我唔知你黠心事我不管你缌僚你舍真我亦舍寅我傈老唐柬你想噤我亦晤得咐容易寅在帮你知 呵”(按,原书中文无标点符号,后同),注音为:“,’Mhai“kOmwa ni’ng6 ct6hai”16 cs6ung tl;,’m ct'ung chung‘T’am”ni cme Ng6,’m cchi’ni 'tim csam sz“’ng6 put,,‘ktin'nt‘Tsung hai”ni’ ’m,'li,’ng6 yikc'tii mfii‘;'ng6 hai”lb‘Kw6ng ttung'ni‘s6ung t'am”ng6,,yik^,’m tak^k6m’,yung shatt tsoi‘wA”ni cchi c6” 中文是:“佃的冀黠用呢将粪在泵沤久作成粪饼曜乾每担约银二三雨贸回春碎撒下田名曰落肥”,注音为:“K6’tik fan“timyung‘cni?cTs6ung fan’tsoi‘ttam all kau,ts6k^,shing fan“ping,sh ck6n;’m y6uk^,ngan i‘csam‘16tmg;’mai,nj cchung sui ,sht^ha‘t'Jn,,uring fitc 16kc,fI” Chalmers,John:AnEnglish andCantonesePocket-dictionary:Forthe Use ofThosewho Wishto Learnthe Spoken Language ofCantonProvince.the 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s Press,1 859 原文是:“Coward羝胳moo-taam’,(COL.)tum’一tool”,后面一词在广州话里是表示不及他人的人,今读作Item  ̄toy],白宛如(1998:288) 认为本字即“髡腊”。 如果说,两洋传教士之间还有可能因为互相借鉴而导致以讹传讹的话,那么本七人士利用拉丁字母所 记录的母语材料应该比较可信了。香山人唐廷枢(1832—1892,今珠海市唐家湾人)的《英语集全》(义 名《华英音释》,刊于1862年)是国人编著的第一部英汉、汉英对音对译的辞典式教科书,他所记录的“』 东省城字音”中古牙喉音覃谈韵字也是如此,皆读om/op类,如:鹌鹑Om shun、甘草Kom ts6、蛤蚧Kop kai、 鼻烟盒Pi in hop、苏合油Soo hop yau等,而侵韵则为am/am、urn/up类,如:翰林Hon lam、金星f-lKam sing urtin、大阴Tin yam、急水f]Kap shfii moon、树林Sti lum、今年Kum neen、观音山Koon yum san、十月Sup nt等等④,中古同一个韵甚至同一个字的记录方法不同更说明唐氏用拉丁字母记录汉字字音时尚缺乏音位 的观念,在正字法上也未力求统一。 3.3传统韵书的记载 唐氏虽然出身贫苦,但从小在澳门和香港受到了良好的西式教育,他毕业于马礼逊学堂,英语流利。 我们假设他也有可能模仿或借鉴自己所熟悉的西方传教士材料,因此其记录还需其他材料证明,那么那些 没有受过西方传教士影响的传统文人所著的韵书材料以及唐氏家乡的现代方言材料应该更有说服力。唐氏 的家乡珠海市唐家湾原属香山县,这个地方的方言和中山的石岐话总体上有些差别,但主要音系特征是相 同的,反映在覃谈韵的今读上,牙喉音今读[om/op】,《方言调查字表》中常见的舌齿音字多读[am/ap】,还 有一些端组“方框字”读[gm/ep1,后者同于侵韵今读,赵元任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记录的中山石岐话亦 是如此⑨。这说明,唐氏的记录是有实际方言背景而非照抄西洋人的,如果要对这个系统打一个折扣的话, 则《英语集全》里所记录的“广‘东省城字音”至少是带唐家湾口音的』 9 I'1话,类似情况即使在现在的珠江 二角洲也非常普遍 。 再来看方言韵书材料,目前被视为最早可考的粤语韵书,是刊于1782年的《江湖尺牍分韵撮要》,彭 小川曾依据这个版本归纳过该书的韵母系统,她指出“在《分韵》中,中古覃合、谈盍端系,精组字归为 ‘缄、减、鉴、甲’韵部,见系字归‘甘、敢、绀、蛤’韵部,同时另有‘金、锦、禁、急’韵部(来自 中古深摄三等侵缉韵字,拟音为它m/Bp)。” 又根据清代乐莞人王炳耀@所著的《拼音字谱》(1896年刊) 和刊丁1903年的《法文、, ‘东、北京语音指南》的记载,同时也参考了佛山、南海、顺德等地方言的实 际情况 ,将“甘、敢、绀、蛤”韵拟音为om/op。这种拟音既和19世纪中期的其他拉丁字母记音材料相 合,也有现代方言的依据。大量的、多方面的证据指向一点,即,18世纪晚期,,’‘府粤语的覃谈韵牙喉 音字韵母是[om/op]⑧。 3.4覃韵舌齿音的分析 按照《切韵》反切,中占覃韵不论舌齿音声母字还是牙喉音声母字,都不存在类似重纽的两类韵母格 局,可是,一y-期文献的记载却普遍有这样的 分,即牙喉音声母(钝音)覃韵与谈韵合流,读[om/op】; 舌齿音声母(锐音)覃韵,精组与谈、咸、衔合流,读[am/ap],端组则与侵韵合流读[gm/ep]。这又似乎 说明,早期粤语的覃韵读音依声母发音部位的不同而有差别,现代』 I、1,1话覃韵读 m p]的现象只是方音演 Eitel。Ernest:Chinese dictionary in the Cantonese dialect,Trubner and Company,1 877 【清】唐廷枢:《英语集全》,同治元年(1 862)广州纬经堂刊本。 赵元任《中l【J方言》口59记载了1个不合音系规则的词:“攘tam,l:扔”(扰),同页还有一 个“Vlnam ̄h软”(参上文),p.62记载了3个:“Eltapq: 小坛子”(按,,一州此义足中入的Pap ,来源于盍韵,与此不同,待考)、“口tap-t:轻轻地打(例如雨点或小槌子)”(硪b)、“Dt‘apl;望下坠(例 如顶板往F弯)”(塔),按,赵氏以a:和a分别表示广州话的a和E。 高本汉 《中闻音韵学研究》中对广州话的记录与唐氏相同,译者在1948年本的p 586有一个脚注:“按广州城覃谈见系跟侵见系都一律读-arn(短 深o),如‘感敢锦’都读kam。高氏记作Dm,侵作 m,外县有如此分者。” 彭小川I:《粤语韵书<分韵撮要>及其韵母系统》,《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1992年第4期 0该}5自署“东莞王炳耀煜初”.是以确定其籍贯。又,彭文所参考的1896年刊本末见,手头仅有光绪二十三年(1897)嘉应(今梅州)温灏作序 的刊奉。 前文所引信宜方言,其覃谈侵韵的音系格局亦同于南海、顺德等地方言,覃谈牙喉音也是[om/op],谈韵舌齿音则为[am/ap],覃韵的“方框字”韵 母同于侵韵。 0即使从现代广州话合盍韵牙喉音字的读音来看,它们也应该与缉韵字异源,因为根据现代广‘州话的音系规则,韵母主要元音为M的清入字只能读 J删入[551,fR“鸽”、“蛤(~蚧)”、“合(升~)”、“盖(姓)”等老年人读FNA.[k ̄p 】,与“急”[k印”】等不同音,青年人才读为同音字。 变的偶合,李新魁也曾提出中古一等覃谈是在合流后牙喉音字“在粤语与寒韵字发生平行变化:Qm—om” 的观点①。看来,历史上粤语端组覃韵字可能并未经历om--- ̄m的演变过程。 解开上述疑问的钥匙还是历史文献。彭文提到的1782年刊本《江湖尺牍分韵撮要》我们未曾见到, 手头最早的本子是花港主人道光癸巳年(1833)作序、道光十八年(1838)佛山镇福文堂重镌的《江湖尺 牍分韵撮要》②,检“第三十一甘敢绀蛤”,该部共收小韵15个,其中阳声韵13个,入声韵2个。从发音 部位来考察,则有14个是牙喉音声母,1个为端组声母,遣佃小韵是敢上芦下辖的“  ̄”,而且,, 该小韵仅有这一个字。再考1915年石印本《新辑写诗撰曲必读分韵撮要合璧》,第三十一部下亦有“富”, 释义相同,唯“扶”改为“坎”,义安。这个音节在《分韵撮要》中属于例外,从释义来看,即表坑洞义 的“窗”,因此,这个字应该读作[ ̄thom1⑨。这种推理同时也有西方传教士文献的记载,曾记录大量TeC类 粤方言词的德国人Eitel(1938.1908,中文名欧德理)刊于l877年的《广州话词典》在P.754就收录了这 个词:“T‘om冒[c.p tom- ̄w.u.f t om]F.a pit”,这个读法合于传统方言韵书的记载,Eitel的研究成果 被欧洲同行认为是可信的∞。值得一提的是《分韵撮要》里那个反切,根据该书的体例,很少有直接注反 切的情况,而且,这个反切有违《切韵》音系的原则:除至韵外,定母是不能和三等韵相拼合的。“凛” 字在《分韵撮要》中收入锦上户,根据彭文的拟音,前述反切当读【 它m],即俗写的“ ”字。这个说法 在民间非常普遍,而且这个读音也出现得很早。据胡朴安主编的《中华全国风俗志・上篇・卷八・广东・总 志》部分,引《郝志》E1.“如俗字,稳坐之为奎,……山之岩洞为虿蓦,水之矶激为泵蔷,蓄水之地为醛 铞,通水之道为圳誉舌。”⑨《郝志》即雍正朝两广总督郝玉麟主持编纂的《广东通志》,该志雍正二年(1724) 开局纂修,九年(1731)告成,由此,舌齿音覃韵字读音开始混入侵韵的年代至迟当在18世纪早期。 清代南海西樵人高静亭于嘉庆庚午(1810年)成书的《正音撮要》@是一部教授广东人学习官话的课 本,全书用汉字写成,书前列有“土话同音官话异音”部分,里面涉及到咸摄一等字的有“习杂集”、“麟 立”、“馘函”等,其中函字现代广州话与“馘”同读[cham】,这是因为广州话的“函”字读音来源于《广 韵》的咸韵胡谗切。其他两例则可以看出,在高静亭的口音中,杂从母合韵=习邪母缉韵=集从母缉韵,服来母盍韵 =立来母缉韵。在现代广州方言中,上述5个口语不常用的字都读【ap]韵(同时也都有[印】韵的又读),可是 在《分韵撮要》中,杂、习、集皆归入急八尸下的“习”小韵,与高说合;而聪字归入甲八芦下的“腻”小 韵,立字则归入急人户下的“立”小韵,并不同音。还需要说明的是,杂字同时也归入甲入声下,释义与急 八 下杂字条的基本相同④,也同时收了异体字“襟”;“立”小韵仅收立字,释义为“金也⑧,建也,置也, 树~,特~⑨。”立字和“粒米顺”小韵及“笠蓑~,帽也”小韵皆不同音,此外,“笠”小韵下还收了一个“拉 摧折也,又招之也,又音凉加切” ,拉来母合韵在现代广』、li话中读[ lai】,日常生活中使用非常普遍@,检“第十四皆 解介”部,却无拉字,再检“第二十六家贾嫁”部,亦无。这说明广府粤语端系覃韵字的读法当时还处在 演变之中,并未统一@。 李新魁:《数百年来粤方言韵母的发展》,《学术研究》1990年第4期。 【清】虞学圃温岐石(同辑): 《江湖尺牍分韵撮要合集》,道光十八年刊本。 “窗”本身的意思就是小而深的坑,“坎窗”语出《易经》,这个词是旧时读书人所熟悉的,因此 0m的读音被保留下来。 高本汉在评论传教士记录汉语的材料时曾经称赞过Eitel,他说: “像Eitel,Maclver,Gibson,Maclay&Baldwin,Davis&si1sby,Go0drich(明 於北京秸),Grainger,Gale,遣些人的作品(看上文7,8其)都是勤遘研究的桔果。造些害裹所载的些又蔼我是值量的收,但是也 遇有些照颇 不到的地方。”(见中译本p.543)高氏当时对大量的材料都进行了比较和复核,这一点在其论述中可以看出来。 胡朴安(主编):《中华全国风俗志》,《国立北京大学中国民俗学会民俗丛书》第8辑(1933版),卷八,第8页。 。【清】高静亭:《正音撮要》,道光甲午(1835)学华斋刊本。 0急小韵下的“艋”释义是:“参锘也,乱也”,甲小龋下的“雅”释义是:“象错也,五鲧相合也”。 按,此处不通,恐手民误植,《新辑写诗撰曲必读分韵撮要合璧》作“仝上”。 《新辑写诗撰曲必读分韵撮要合壁》又于此后增“定~”。 《新辑写诗撰曲必读分韵撮要合璧》作:“拉,摧折也,又招之也,又凉加切,~扯”。 白宛如编著的《广州方言词典》p1O3光收拉字开头的词条就有22条。又,广州熟爵“勾三口四 q u samlap,se 义同于普通话的“勾三搭四”, 从语义来看,这个lap,的本字有可能就是“拉”,也有可能是表私取的“ ”。 黄锡麟:《粤音韵汇》・上海:中华书局1941年版第2-3页曾提出:“粤音编成馥害的,有顺德周冠山的《分积撮要》(出版年月未群),现峙坊同 随虎可贸,但遍害大概根撼南海、顺德的方音而编的,不能代表庚州最通行的音。”他大概是根据当时的广州话来下这个论断(如赵元任等也曾以 广府粤语中锐音声母的覃韵字读[om/op]韵不仅古籍中有记载,也见于现代方言,据彭小川(1990) 的记录①,广东南海沙头方言咸摄开口一等见系字读[om/op]韵,这是该方言的音系规则,可是在其《声韵 调配合表》中这组韵母还有两个舌齿音声母的音节: 口tom ~脚:跺脚 口lom ~~转:团团转 前者毫无疑问就是“碚 ”,而且彭文另记了“E]tem-"~地:跺脚”,这两个说法在现代广州话中都读[tem- ̄], 这说明两种读法在南海沙头话中依语义有所分工;后者的来源待考。由于手头材料有限,无法判断南海沙 头方言中是否还存在其他读[om/op]的舌齿音覃韵字,这些有待于今后的调查。由此,粤语中确实存在舌 齿音覃韵读[om/op]的历史层次,可能由于调查方法和调查重点的不同,这些材料目前还没有被发掘出来。 早期广府粤语覃韵的主要元音为[0],与其他3个四等俱全韵摄的一等韵哈、豪、寒见系韵的情况一致,这 也说明广府粤语音系与《切韵》音系的对应关系是比较整齐的。 如果我们从地理位置上来考察,珠江三角洲中,广州市接近北缘,其腹地恰恰就是覃韵今读还普遍保 留『om/op]层次的南海、顺德、中山等地,这些区县(市)以前都是明清广州府辖县中最为富饶的地区, 它们现在的方言状况从侧面反映了历史上广府粤语发展的不同阶段,如果要表示广府粤语早期覃谈韵的音 系格局,可以下图说明: 这个音系格局恰恰与吴语、赣语和徽语相同,也同于通泰方言(参鲁国尧,2003),但却与闽语和客家话 的覃谈韵不论声母锐钝今读皆有区别的格局不同(参严修鸿、余颂辉,2013)。 §4余论 通过以上讨论,不仅厘清了广府粤语覃谈分韵的音系格局及其在历史上的表现,同时也明确了广府粤 语覃韵的演变路径(om-"em),而且对中古一等重韵的拟音提供了可资参考的材料。本文通过从方言中那 些不常被学者们重视的“方框字”入手,在考本字的过程中发现那了些字面下所隐含的音系规律,这种意 外收获,在方法论上有一定的意义。 【责任编辑】庄初升 此评论高本汉的广州话材料)。顺德原系明代由南海县析出,izl音相近,高静亭的书中也谈到他当时居于桂洲(即今顺德容桂镇),所以,将《分韵 撮要》和《正音撮要》互相参证是可行的,另一方面,南海县(现在改叫南海区)的县治在1912年以前一直驻广州城,县学也在广州城,旧时南 海的读书人去县学学习、应试,仍需到广州城,因此他们也应该熟悉广州的读书音系统。 。彭小川:《广东南海(沙头)方言音系》,《方言》199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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