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曾以为,在骰髅巷中暗无天日的活着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却也仅次于这百般坎坷的人生路上不能由颜安苏作陪。可后来,才明白,这世间不如意之事颇多,唯颜安苏得不到幸福为之最。
颜安苏也曾一度想不明白,她已将此生所有温柔拿来拥抱满身狼藉的沈安然,却始终换不回她的归属。无妨,她还有余生的耐心可拿来一赌。
骰髅巷是同江南故里格格不入的地方,是比贫民窟、疫区更令人战栗的地方,是食人不吐骨头的地狱。前些年,战火延绵至江南,统帅三军的将军因叛军出卖情报而痛失妻儿,便下铁令,将叛军连同族人一起被圈入这骰髅巷,世代不可踏出一步,并着人严加看守,不可给他们自缢的机会。将军就是要他们过得生不如死,猪狗不如。
那里的人每天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只能得一口糟糠稀粥。每个人的衣衫都是残破不堪,甚至衣不蔽体,久之便没了男女之分,只每年一度的官妓招募之外。有些女人宁肯去做最下贱的官妓都欲摆脱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沈安然是生来就在这骰髅巷的,她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而她,幸得众人照料才艰难活下来。虽从未出过小巷,却也听得位年纪长些的说书先生讲,外面的生活是怎样的。她便知晓,至少外面的女孩子都有完整干净的衣裙穿,且有父母亲庇护长大。她也时常想,这对在此不幸的他们大抵不是公平的。
官妓招募之日如同噩梦般又降临,沈安然将那乱糟糟的长发馆起,扮做男子模样,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希望以此逃过一劫。十六岁的她,不知见过多少被折辱致死的女人被拖回来,她不怕死,却不愿被人蹂躏而亡,或许说,她宁肯这样辛苦的活着,尽管这辛苦永无天日可期,尽管这辛苦足以让她咒骂苍天。
不幸,这回的领头官换了人,那人一眼便挑中沈安然,命人将她拖走,也有几位男丁欲阻拦,可哪里抵得过他们手中的铁器长鞭。
“官爷手下留情啊,官爷,她还只是个孩子。”也有老者向前卑微乞求。
“放心,她很快就不是孩子了。”
沈安然倒一副淡然模样,毫不挣扎,任其拖曳。
“这般镇定,难不成是欲擒故纵?”领头之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鄙夷问道。
“擒你十八代祖宗,我不过想试试命硬不硬,死了倒是救赎。”沈安然硬气的样子绝不是伪装,她不怕死,也不惧辛苦的活着,她只不能容忍有人为保护自己而受伤。她明白,在这世间的凉薄里,真情最可贵了。
“好,够硬气,我倒希望你能活下来,你可要好好活着!”
“借您吉言吧!”沈安然笑了。
她果真命好,未至军营便遇上了颜安苏。
那时在队伍途中休息时,沈安然听到有年轻女子的戏腔自小山后隐隐传出,幸得士兵熟睡,才让她有机会前去一探究竟。
越靠近声源,她也渐为声沉醉,余音袅袅、娓娓动听的腔调随风穿林而来,似阵阵清流洗涤着她嘈杂沉郁的心。
沈安然看到身着粉色衣裙的颜安苏,她戴着半面白底墨纹面具遮住右侧脸庞,只可见左侧白皙清秀的面容着人欣赏。
“谁?”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突兀响起,缘是沈安然腕上的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颜安苏。
“姑娘莫怕,小生这厢有礼了!”沈安然发出浑厚的腔调,俯首作揖笑道。
“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怎的这般无礼,竟偷窥别人!”安苏将眼前这位乞丐模样之人认定为偷窥她的男子,于是恼羞成怒。
“姑娘可休要诬陷小生,我虽狼狈模样,却只是明目张胆的欣赏而已。倒是姑娘如此惊慌,莫非有何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沈安然瞧瞧自己,突来兴致,竟同她玩笑起来。
“你,你,你是逃犯?”
“如你所见!”沈安然倒丝毫不敏感,反努起嘴将腕上的铁锁提起在安苏面前晃晃。
“官兵定还未走远吧?你不怕我报官,叫人来抓你?”
“怕?不怕,你不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吗?看姑娘方才慌张的样子,定是不愿叫人知道你私下唱戏之事吧?”
“你,你,你不可胡说,听到没?”
“你唱得好听,为何不敢让人听到?”
“你懂什么?”
“你怎知我不懂,我听过的,说书先生唱过,不过他嗓子坏掉了,唱的不好,你唱的好听。我还知你唱的这叫昆山腔,没错吧?”
“嗯,你说的倒没错。你犯了什么,为何要做逃?”
“被人诬陷,不逃,难不成要做冤死鬼?”沈安然向颜安苏撒了谎,连同自己的身世一起瞒了她。
“被冤死总归太亏了。你看,这种草药服下可以使人暂时停止呼吸,大抵可以帮你逃过官兵,你收好。”
“这不会是杀人灭口的毒药吧?”这样说着,沈安然还是笑着收好了那株草药。
“你这没良心的,我都信了你还要帮你,你竟这样怀疑我。”
“我与你说笑的,莫要生气了。姑娘大恩,小生暂无以为报,姑娘心善又生的这样可人,将来必嫁个好夫婿,日子过得美满才好。”
“谁要你报,正经人家哪有被冤枉至此的,日后好好做人便可。”
“说到底,在姑娘眼里小生仍是个不正经的,罢辽罢辽,谨遵姑娘教诲,小生告辞,咱们有缘~额,哈哈,还是莫要再会了。”讲到最后一句是,沈安然挠了挠头。
辞别安苏,安然心情大好,便原路返回,却不料途中被抓,来人正是那领头的小官爷。
“不是不怕吗,怎还想逃?”小官爷得意问道。
“跑你奶奶的龟孙,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跑,何况我要真跑路,还能让你抓着我?”沈安然方才的好兴致一下烟消云散,趾高气昂的回怼他。
“你说你一姑娘家,言语怎就这般粗鲁?”被骂的小官爷调笑道。
“我,说话,分人。”
“你这丫头好生有趣,着实让人想占为己有,哈哈哈。”
沈安然果然没能逃过他的魔掌,就在当夜,那人强占了她的身子。沈安然安慰自己,其实他长的还不错,他给她漂亮的衣服穿,还有好多好吃的,之前从未吃过的,他还说会永远对她好的。
可她总忘不了她见过的那些被折辱致死的女人,也忘不了十六年来她受过的苦。即便他再好,也无法弥补这些,更不能抹去他强迫自己的事实。
安渡流年她忽然很想去找那位会唱昆山腔的姑娘,如果再见到她,她一定要问她为什么要戴半面面具。她要告诉她,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还要向她道歉,告诉她自己欺瞒了她,她会生气吗,还会不会答应同自己做朋友?可是,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想着想着,沈安然决定服下那株草药,不管怎样,她都要再见一见她。
在意料之中的,小官爷将死去的她扔在荒野后,带队离去,毫无留恋。
再醒来时,沈安然恍惚听到:“她身子虚,须按这药方子好好吃上几副,补补气血。”
“好,好,多谢先生。还望先生莫要声张,这点薄意请先生收下,权当做谢礼。”沈安然认得,这是她的声音,可奈何困意不退,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便是被屋外炉灶上的药味熏醒的,沈安然挣扎着起身,可身上偏又毫无力气,一下磕在了一旁的墙上。
“你醒了,看来先生的药真的管用,只闻味道就能把你唤醒。”走来的之人果真是沈安然想见之人,那半掩面具,会唱昆山腔的姑娘。
“怎知我不是被这药味熏醒的,这般难闻。”沈安然趁机捂住口鼻,装作一副嫌弃模样,好来掩饰嘴角的笑意。
“你这姑娘说话,好生欠打,倒像我遇见的一位故人呢。”
“哪位?”
“你不认识的,一位男子。”
“哈哈哈,小生与姑娘果然有缘啊!姑娘口中的男子可是在下?”
“果然是你,我就说你们长得三分相似,原是个姑娘,你可是用我给的草药逃出来了?”颜安苏心中又惊又喜,可想起先生方才说的话,顿觉哽咽。
“对啊,正是姑娘救了我这不正经的。”
“不同你耍贫嘴了,逃出来便好。咱们分别后,都半月有余,你可是遇上什么难,才逃的这么晚?”颜安苏旁敲侧击地向她打问。
“诶呀,无论什么事都过去了,总归我现在还活着,自由了,这便是天大的好事。”沈安然藏不住的笑意,摆脱了骰髅巷的生活,还见到了她,她以为再不能有别的事会比现在更令人开心了。
“也罢,快将这药趁热喝了吧,先生说你体虚的厉害,得补。看你喝了药,我便去集市上买只鸡来给你炖了。”颜安苏边说着,边去为她端来了药碗。
“那个,那个,多谢姑娘,被姑娘救下两次,却还不知姑娘姓名。”
“我叫颜安苏,你呢?”颜安苏向沈安然大方的介绍自己。
“我姓沈,叫安然。咱们两个真真有缘分呢,连名字都同样带着一个安字。”
“是呀,竟这般有缘呢。”
“天黑之前我要回家去,不能陪你,晚上你要自己在这里住,你可在意?”颜安苏在喂她喝鸡汤时问道。
颜安苏本是颜相爷原配夫人所生之女,夫人病逝后,颜相爷便急急抬了侧室柳氏为正,柳氏所生两子一女皆为相爷掌中宝,心头肉,独她这嫡长女不受宠,没了母亲后便再无人关心。柳氏待其极为苛刻,隔三差五总要找个由头让她吃些苦头。
安苏自小爱戏曲,昆山腔为最,可父亲说这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丑技,不准她学,她便偷偷学。后来被柳氏告发,安苏受了一顿皮肉之苦还被关了许久的禁闭,自此安苏只能偷偷去那日碰见安然的小山后独自一人唱两句。
“无碍无碍,你可不用顾我,只管早早回家去,路上小心才是。”
“那我走了,明日再来。”
“等等,安苏,你可否摘下面具让我一看?”沈安然犹豫了很久,却还是说了出来。
“这半边脸丑的厉害,我只怕吓到你,你且在病中,还是莫要看的好。”安苏的手下意识去触摸脸上冰冷的面具,眼神缥缈躲闪。
“安苏,那日你信了我是无辜的,还愿意救我,我怎会怕你。你不知,我的路走的苦,是你渡了我呀!”
“你说的可是真的?”安苏眼中满是惊然,她小心翼翼过了十多年,从无人对她这样讲过,这半面容颜也十多年未曾示人,对安然的话,她有些许忐忑,亦有几分欢喜。最终还是选择摘下面具。
“怎么样,是不是丑的厉害?”颜安苏问着,眼里已泛起泪花。
“怎么会?听说书先生讲,这是胎记,是母亲留给孩子最长久之物。”
“那你还愿意同我做朋友吗?”
“你瞧我这样子,即便是不想,也走不到哪里去呀!”沈安然笑道。
“讨厌。”安苏娇嗔一句,不再理她,走出屋子去将药碗端来递给她。
“诶,安苏,以后在我这里不要戴面具了好不好?”安然接过药碗后轻轻拉了拉安苏的衣角,对她说。
“懒得理你!”
“我说真的,你莫生气,莫生气呀。你为我唱昆山腔吧,我爱听你唱。”
这一月是沈安然生命里最快活的时光,尽管她会在每个夜幕降临之际因为害怕噩梦的到来而倍感慌张,却也能在日光伴着清晨睁开眼后看到安苏在为她煮饭晾衣而深感心安。
在安苏的细心照料下,安然日渐恢复,她却丝毫不知自己腹中孕育的小生命也在日益成长。可那日前来为安然医病的先生说过,安然腹中胎儿若想打掉,在三月前为最佳时机。之前顾忌她的身体,安苏不敢同她商量此事,如今进药补了一月余,想来也该将此事说与她听了。
“安然,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
“不,不想。”安然回答的绝对至极,毫不犹豫。
“为何,有了他,你孤独的时候就可以有人陪了呀!”
“安苏,我不想我的孩子同我一样,我想他来到这世上是因为父母亲的爱,仅此而已。他不该是因为我需要陪伴,更不该是因为其他意外而降临于世的。”
“嗯,我明白了。”
“安苏,你怎么了?怎会这样问?”
“没事,只是觉得邻家尚在襁褓的小孩子很可爱,就想问问罢了。”安苏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隔天,安苏就为安然端来一碗药汤。
“安苏,我实在不想再喝这苦涩的药汤了,你就饶过我吧,你也说过的呀,我已经恢复如常了。”安然紧皱眉头。
“听话,你就看在我赶早去药铺中将药取来,又熬了这许久的辛苦,乖乖喝下好不好?”安苏明白,即便安然再不甘愿,也不会忍心让自己的辛苦白费的。
“哦,好吧!”
安然服下药后不消片刻小腹便传来阵阵急痛,她低头一看,已有鲜血染红衣裤,安苏见状急忙上前抱住安然,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衣袖替她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安苏,安苏救我,安苏,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安然紧紧抓着安苏的衣袖,面色苍白如纸。
“没事的,安然,我的好安然,忍耐一下好不好,马上这一切就结束了。”安苏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安慰着安然。
安然终是抵不住猛烈袭来的疼痛,昏倒在安苏的怀里。
“等你醒来,我们离开这里,再不分开。”安苏将她轻轻放在枕上,蹲在床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泪水终于滑落。
方才那一刻,颜安苏才明白,这世上有两种感情极易混淆,可她却能辩清了。怜悯与心疼是不一样的,怜悯是对世上所有可怜之人皆可生的悲悯之情,而心疼只可对所爱之人才有。颜安苏对沈安然,初生怜悯,现为心疼。
沈安然醒来后,遍寻不见颜安苏的身影,她有些慌张,预感告知她极有可能再见不到颜安苏了。于是拖着病弱的身子一步步走去街上寻她。
不知为何,安然一路走来所见之人都在对自己指点议论。
“你瞧,就是她和颜府的那位丑小姐,不知检点,恶心的哟!”
“对,我听说了,前几日颜家的丑女还为她买打胎药,也不知是做了什么见 不得人的勾当,真是不知廉耻。”
“怪不得颜相要将女儿沉河,没娘养的东西,活该。”
“颜府在何处,快告诉我,颜府在何处?”沈安然急红了眼,抓住其中一位女人便发狂地询问。
“滚开,你这脏女人,别在这儿发疯。”
“你不告诉我,我便不松手,便是将我认作疯狗我也认了。”
“好好好,算是怕了你这条疯狗,瞧,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再向左拐走一段路便是了。”女人指着方向对她说。
沈安然知道了路便松了手,急急走去,可刚走出两步,似想起什么来,转身对其言:“她是这世上最善良,最美丽的姑娘,不准有人再诋毁她。”
走到颜府门口,她搬起块儿颇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府邸大门。
“把颜安苏放了!”
迎接沈安然的是几个家丁的一顿拳打脚踢。可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冲进府里,大喊道:“我要你们把颜安苏放了,听到没?”
“颜老头,你个黑了心肠的腐朽老怪,轻信小人谗言竟连自己女儿都要杀,你给我出来!”沈安然扯破了嗓子,不顾一切的大喊,她只想见到颜安苏。
“安然,你来了。”忽然,安然听到安苏微弱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转身便见满身伤痕的安苏摇摇欲坠。她赶忙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牢牢的拥着。
“安然,带我走。”
“好,我们这就离开这里。”
此时,外面下起急雨,她们相互搀扶着走在雨中。
回到小院子,安然为安苏煮了姜茶来驱寒,她们窝在棉被里,一人手捧一碗姜茶,笑着看彼此。
“你放心,父亲不会再难为你我了,等雨停了,我们便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分开。”安苏握上安然的手,对她说道。
“是我坏了你的生活,该走的是我。”安然用力抽出手,眼睛也不敢直视她。
“你不要我了,对吗?”
“不,不是,安苏,你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我的生活不要你来安排,你若不愿同我在一起,走便是,只是你不知道,你不知我~”安苏话音未完,便一头栽在安然怀里。
安苏身上发烫,烫的厉害,安然便冒雨去为她药铺为她取药来,喂她喝下。
安苏缓缓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安然,我真的只想同你在一起。”
“好,我不离开。”
听到这句,安苏便安心睡下。
再醒来时,安然就睡在她身边。沈安然吻了她的额头,她轻抚安苏的发丝,眼眸里满满的怜惜与宠爱。
“安然,我不怕蜚语恶言,只想同你在一起,再不分开好不好?”安苏紧紧抓着安然的手腕,不敢松开。
“安苏,听好我讲的话。”安然生生从那不安的手中挣出。
“你又要用大道理来搪塞我是不是?你又要抛弃我了对不对?沈安然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安苏一行行泪水划过脸庞,也一道道划在安然的心头上,疼痛难忍。
“让那些流言蜚语见鬼去吧,我沈安然从没怕过。我沈安然是个烂人,脏了身子,打了胎,这一生过糟了就糟了,可你不同,你是个好姑娘,你有父亲,以后也该有疼你的丈夫和懂事的孩子,唯独不该有我!”安然吐出的一字一字尽是肝肠寸断,皆由心血汇成。
“不,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的,是我渡了你呀,怎不知亦是你渡了我呀!”安然的话安苏全然听不进去,她捂着耳朵,头摇得像用来哄孩童的拨浪鼓,泪水无意挥洒在安然的唇边,透着丝丝凉意,混杂着苦与涩。
后来,她们还是分开了,颜安苏依旧在故里等沈安然,等有一日,她能平安回来。
沈安然带着颜安苏告诉她的秘密一路北上进京,她要为骰髅巷的人平,当年的反叛通敌之人本是颜相,骰髅巷之人做了替罪羔羊。
安苏被禁足的一月中,日日都要去书房抄写家规、女训,偶有一日,她早早写完便随意翻起了书架上的书,便发现书中掉落的一封书信,信纸陈旧泛黄,她认得那是父亲的字迹,信中所言,大抵是在告诉对方军队驻扎何处,将军妻儿所在何处云云。
她不聪明,可她知道,父亲做了叛臣。
那日她能同安然一起平安出相府,也是因为她在父亲面前服下毒药,不久便会身亡,她答应父亲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第三人,她只想同沈安然道别。颜相见女儿吞下毒药,心中动容便答应女儿所求,放她们出府。
安渡流年她原以为自己能用余生来治愈安然的,可惜,并没有了。
毒药深入体内,竟将脸上胎记抹去,安然,我等不到你了,你终究没能见到我最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