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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教

来源:华拓网

我唤胡瑶。

瑶者,美玉也。我出生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是父母的有意雕琢,我终是不枉自己的名字。我想我是当的起亭亭玉立的。

我家与王府是世交,一日父亲携我登门拜访。王府的公子自是名声在外,不仅仪表堂堂,破案手法也堪称一绝。初见,他似踏着日光从院内走来,一身红衣,手拿折扇,进退有度,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豪气。我竟有些痴了,唯有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格外清晰。

我自小养在深闺,学着怎样做好一个大家闺秀,父亲鲜少带我出门。我知道我已过及笄之年,父亲也已经开始帮我物色好人家。王府,王公子,王元芳,嗯,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近的京城似乎不那么太平,几桩案件可愁坏了大理寺众卿。理所当然,查案的事落在了素有神探之称的王元芳的身上。

我本在闺房习女红,听下人们的闲谈知道了此事,没由来的一阵心慌,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我第一次偷瞒着父亲,乔装打扮出门,想去看看他。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在意?抑或两者都有吧。

走入市井,多了些吵吵嚷嚷的烟火气。隔着人海,我见到了他,那个名叫王元芳男子。大街上,他对逃犯穷追不舍,鲜衣怒马,当真好看!

在他追捕途中,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男子突然跳出来,用竹篓罩住了逃犯的头,接着又是对逃犯一顿乱踢,还不时大声叫嚷着:“叫你逃,看你还能跑到哪去……”明明是一个男子,却偏偏那么孩子气。

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个名为方兰生的男子,那时的我对他的印象是咋咋呼呼,那时的我并不知他会影响我,影响王元芳一生。

“在下王元芳,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请多指教。”他弯腰作揖,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叫方兰生,不用谢,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大侠风范,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喋喋不休,婆婆妈妈,当真孩子气。王元芳微皱眉头,出声打断:“看兄台风尘仆仆,不如让在下请你喝一杯,当做答谢。”

如所有市井小册所记载的一般,男子的兄弟情谊大多是在酒后三巡,把酒言欢后所建立起来的。方兰生的定是不善饮酒的,几杯下肚,便是双眸迷蒙,双颊微熏。他端着酒杯,左摇右晃,自言自语:“二姐不知道会不会担心我,不过我给她留了一封信,她非逼着我学这学那,家里有二姐我就不用担心了,她会理解我出门游历吧……”

王元芳无奈,边扶着他,边听他自己在那叨叨,纵是修养再好,也受不了他的话唠和那不堪的酒品。他快速出手,劈向方兰生的后颈,打晕了他。

终于耳根可以清净清净了。

念他出手相助,且是自己打晕了他,王元芳把一身酒气的方兰生驮回了衙门。华灯初上,驮着一个大男人的王元芳频频招来路人的侧目。嗯,英雄驮英雄,怎么说都很怪异。

次日,方兰生醒来,早已将昨夜醉酒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随手抓了个衙役,问清了来龙去脉,就去找王元芳了。

想着自己离家出走,又暂无落脚之地,打算借着自己出手帮忙抓坏人,去磨王元芳,让自己借住一段时间。

王元芳有些头疼,自己怎么招来个混世魔王?每每有请求自己不允,方兰生总会拉着自己的胳膊,晃啊晃,直到自己点头同意为止。

最近方兰生不知撞了什么邪,突然想习武。不得不说,他的天赋,当真,嗯,没有。在比试时被别人摔了八次,扎马步扎的一屁股坐进火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终于作罢。

不知怎的,王元芳的好修养在遇见方兰生时就像遇见了克星。方兰生似乎有一百种花样,让王元芳恼。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方兰生的,像对弟弟的那一种喜欢。虽然他年长我两岁,但莫名地他给我的感觉就像夏日的太阳,那么热烈,那么,孩子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坊间有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王府公子不近女色,他喜欢身边那个好像是叫什么兰生的少年。消息一出,不知伤了京城多少怀春少女的心。

渐渐地,传闻弄得满城风雨,同时也传到了我,传到了王元芳父亲的耳中。

今天天气怎的这般闷?身边的丫鬟提醒,已入盛夏了。好快啊!我抬头望了望天,今天的太阳可真是刺目!

听下人说,王元芳的父亲单独找了王元芳去书房谈了好久,他却不置一词。

我自恃才貌尚佳,两家又是世交,我本以为我可以抓住他。可是,是我过于自负了吗?也许吧。

我去找了王元芳。意料之中,方兰生也在那。在无尽的传言中,他们竟相处如常。王元芳告诉我,在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时,方兰生就气冲冲地要去找别人理论,是他拦住了。

我愕然。我努力做好一个大家闺秀,小心翼翼维持着我与王元芳的距离,原来这一切不过一场笑话!

或许,聪慧如他,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只有在方兰生的面前,他才那么不同。他不是所谓的少爷,不是所谓的神探,无需时刻注意自己的修养。只有在他面前,他才如此真实。原来,王元芳所爱的是一个男子,一个名叫方兰生的孩子气少年。

我该生气吧?可是为什么,方兰生晃着我的手臂时,我只想逃?他那么像我早已已死去的亲弟弟!对他,我竟生不起来气!

一日,方兰生二姐从琴川寄来书信,说是离家已久,当是归期。此时正是风口浪尖,也许,方兰生的离开,会让所谓的谣言归于平静。

我没想到短短数日,王元芳与方兰生的感情竟已如此深厚。方兰生似乎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咋咋呼呼,嬉笑怒骂的恣意少年了,在王父和外界的压力下,他决议返回琴川。而王元芳,他竟愿意为了方兰生放弃京城的一切,随他一起离开。

我从不饮酒,但闻此消息,我想来个一醉方休。我去父亲的书房,偷了他私藏的佳酿,自酌自饮。

很辣,很苦,很涩。

王元芳的父亲坚决不同意他的决定,将他锁在了家里,同时,他像方兰生施加压力,逼他尽快离开。

一个是我所仰慕的翩翩公子,一个是我所疼爱的如弟弟般的少年。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瞒着父亲亲自去了一趟王府,我亲自去求了王世叔。趁其不备,我偷了他的钥匙,私放了王元芳。

他只向我道了句谢谢,便骑马离开。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一句谢谢。

我自己揽下了所有的责任,被父亲禁足,被王世叔责骂,受了家法。不过,这一切,王元芳不知道,方兰生也不知道。其实,他们也不必知道。

聪慧如他,他如果再细想一下,便会知道我所做的后果。只是,每每与方兰生有关的事,他都会乱了分寸。

我买通了门房,托她打听他们是否已经安全离开。听她的描述,我似乎看见王元芳鲜衣怒马,在追赶方兰生的步伐。

方兰生听见哒哒的马声,回首张望,只见王元芳在他身侧下马,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弯腰作揖:“在下王元芳,余生请多指教。”

方兰生笑,轻松道:“好巧,又是你,我是方兰生,多指教。”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一如那次初见,阳光正好,微风不噪!